沧邑城因为州衙大火一事,闹了大半夜。
金宅大战半夜,流言蜚语也在沧邑城传了半夜,太阳出来以后,流言已经传遍全城。
大街上、酒肆茶馆、绸缎庄、铁器铺……不论是商贾富户,还是贩夫走卒,不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都讨论着最新版的流言:鬼药师是极恶极阴之人,活着的时候杀人不眨眼,死了化成厉鬼,火烧州衙,导致知府差役无一幸免。
沧邑自建城以来,也发生过不少大事,但是州衙大火却是第一次。
更何况,参与救火的百姓说,州衙化为灰烬,却没有发现人的尸骨;州衙失火这么大的事情,知府差役都无人出现,也无人呼救,这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越来越多的无法解释,最终汇集成这样的流言。
百姓们人心惶惶,如果真有厉鬼在半夜放火,这日子让人怎么过?
更有乡绅、保长和甲长们,一大早就聚在州衙的废墟前面,失声痛哭,哀悼葬身火海的柳知府。
百姓们却因为担心以后的安全,也个个愁容满面。
一时间,沧邑城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与此同时,百夫长带领了一队骑兵,护送因公负伤的柳知府上马,问道:“柳大人,州衙在大火之中化为废墟。我们暂时前往何处?”
柳知府的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却还不错,嘴角带笑地回答:“把这些囚车都贴上名讳,百夫长,我们就带着他们走遍全城,也好让沧邑城的百姓们安心。”
百夫长一拱双手,回答:“遵大人命。朗大人,沈大人,你们不妨同行?”
朗清疏和沈岑互望一眼,沈岑抢选说道:“朗大人,我们作为特别派遣,总要有一个人与百姓们示意。朗大人,您去吧。我留在金宅。”
朗清疏微微一笑,向沈岑瞥了异常锐利的一眼,只得上了马匹,一起同往。
就这样,百夫长和骑兵带队在前,柳知府第二,囚车一辆接一辆,驻军将士背着强弩、手持弓箭分别站在囚车两旁,朗清疏则跟在最后。
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离开金宅,经过两个拐角,出现在沧邑城的商贸集市。
集市上所有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囚车里的是鬼药师?!
马背上的是柳知府。
领头的是百夫长。
最后,灰蓝色眼瞳,面容清冷的男子是谁?
柳知府一边慢行,一边大声说道:“昨晚,诈死的鬼药师,与邪教鬼影长老相勾结,火烧州衙,夜袭金宅……现在,人犯已经全部抓住。现在……游行时间开始。”
百姓们先是一阵安静,然后迅速回过神来,鬼药师没死!被活捉了,就关在囚车里!
“柳知府清风明月!”
“柳知府为民除害!”
“柳知府是沧邑之福!”
百姓们恭敬地向柳知府行礼,然后各自回家。十五分钟之内,商贸街市上锣鼓喧天,长龙灯,舞狮队,百姓们载歌载舞地唱啊,跳啊……
游街从清晨一直到正午方才结束。
囚车里的人犯们,被臭鸡蛋、泔水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淋遍了全身。
流传了半日的流言蜚语,在欢笑声中,消失殆尽。
……
金宅里,贝琉璃趴在自己卧房的床榻上,把一张黄莲脸埋在枕头里,哀叫连连:“小师兄,不用缝!”
“小师兄,我不想吃药!”
“小师兄,不要告诉李伯!”
拿着针持,正要缝线的青枫,被贝琉璃时不时的哀嚎声,干扰得无法集中精神,咬牙切齿地斥责道:“你既是医者,哪有不听医者之言的道理?”
“青枫,这针怎么这么粗啊?缝起来一定很疼吧?”沈岑忧心忡忡地问道,“要不换根细一点的针?实在不行,就别缝了。”
青枫向房梁翻了一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贝琉璃,这么大的伤口,至少要缝两针才可以。”
“小师兄……缝针会留疤的……”贝琉璃叽叽歪歪地碎碎念,“不缝的话,虽然伤口愈合慢,至少不会留疤,而且这伤口不深,真的……”
“贝!琉!璃!”青枫耐心尽失,吼道,“你给我闭嘴!”
贝琉璃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青枫,声音立刻切换到小心翼翼模式:“小师兄,我怕疼……还怕留疤……有了疤就没人会要我了……”
“……”青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回答:“贝琉璃,只是缝两针,又不是缝二十针!”
沈岑被青枫的恶意惊到了,贝琉璃缝两针就很可怕了,疑二十针的话,他估计会心疼至死,忙劝道:“青枫,她是个姑娘家,怕疼怕留疤,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这样凶恶嘛。”
青枫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沈大人,摁住她!两针很快,不然天气炎热,伤口感染会留下很可怕的疤,而且会危及生命。”
沈岑看了看青枫,又看了一眼心虚的贝琉璃,心里立刻有了计较:“璃公子,别动,很快的。”语气很温柔,动作很坚定,双手像两把大钳子摁住了贝琉璃。
贝琉璃惨叫一声,青枫已经缝合完毕,收工了。
贝琉璃立刻放松下来,安静多了。
青枫很是不解:“喂,你第一次到靖安小屋里,我觉得你冷漠又冷静。现在……”
“现在……什么啊……”贝琉璃有气无力地瞄了他一眼。
“现在的你,像换了一个人。”青枫思索了片刻,才挤出这几个字。
“那是人在屋檐下,”贝琉璃只觉得后腰处火辣辣地疼,稍稍移动一下,就咝地倒吸一口气,又继续道,“不得不低头。”
青枫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收拾好药箱,撂下一句话:“我去抓药。”
“啊……”贝琉璃杯具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然后又挣扎起来,喊道,“小师兄,顺便帮我多买些糕点和糖嘛。”以青枫的性子,这次不让她喝半个月的药,是不会放过她的。”
青枫只当没听见,大步离开。
“哼……我要向曦景告状……”贝琉璃喃喃自语。
“琉璃,我觉得青枫说得没错。”沈岑守在她身旁,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