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很残酷,可始终被蒙在鼓里,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爱情和婚姻,对待谢南城来说,更是残酷。
谢奶奶会如此坦诚地说出一切,是做过综合分析和具体考量的——虽然谢南城和再依依有一些地方,的确重复了谢志霖和程宇槿的老路,但还是有大不相同之处的。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程宇槿的女儿是花倬云的;而再依依的儿子可是谢南城的!
所以谢奶奶敢承认错误,也努力指正谢南城的偏见:“南城,你也明白,很多时候,并不是真心相爱就能厮守到老——譬如,生离死别,任你再怎么爱,也没办法逾越,不是么?”
谢南城的身体明显一颤,这个理由对他来说,最有发言权,曾经那么那么爱的女人,被死神带走了,无论他怎么悔恨和努力,别说厮守,连再见都没机会……
谢奶奶表情痛苦地扭曲:“阴阳两隔——拆散眷侣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三十年前,通讯手段远不及现代发达,想要阻隔一对分隔天南海北的恋人,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个多有难度的事,让宇槿以为花倬云死于意外,身怀有孕无依无靠的宇槿,就算为了孩子,也会回到娘家。”
“至于取代你生母在你心里的位置,更不是她的本意,当年玛郁琳差点活活闷死你,她自杀身亡后,醒转过来的你又熬过那种地狱一般的煎熬,此后你就彻底遗忘了那段过往。”
“医生说这是你身心遭受重创后,一种自我保护行为,当时不少专家觉得,治标不治本,搞不好会成为后患,但我舍不得你让弱小无助的你想起那些恐怖经历,所以拒绝了,以至于在你目睹宇槿的死亡时,旧病新伤叠加在一起,才会变得那样不可收拾。”
“但在那个时候,我真觉得选择让你彻底遗忘,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宇槿相继失去丈夫和女儿后,心如死灰,程文柏害怕她寻死,苦苦恳求宇槿可怜可怜他这个伤心欲绝的老父亲,千万不要做傻事,是的,宇槿没死,却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
“其实,程文柏是个很开通的父亲,虽然当时的花倬云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办法给宇槿,可只要他能让宇槿重新露出笑容,程文柏就默默接受了花倬云,所以伪造花倬云和花缇恩死亡的假消息,程文柏并不知情,他只当自己的掌上明珠是命苦。”
“而看到宇槿那副模样,参与我计划的宇莲撑不住了,她想把宇槿的‘小水母’还给宇槿,并告知她,花倬云并没有死,也就在宇莲向宇槿坦白之前,我把你带到了宇槿面前。”
谢奶奶欣慰地笑笑:“应该说你和宇槿很有‘母子缘’,自那次意外后,不声不响的你,见到宇槿后,竟直接扑进她的怀中,委屈地痛哭失声,‘妈妈抱抱,抱抱城城啊,城城很乖很听话,妈妈别不要城城,城城最听妈妈的话……’就这样,你情真意切地稚嫩哭喊唤醒了行尸走肉般的宇槿。”
“宇莲曾经和我说过,宇槿去世前给她打的那通电话里坦诚地说,她只是在你爸坚持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情况下,才和你爸举办了婚礼,但他们并没有登记,所以宇槿始终是花倬云的合法妻子。”
“宇槿失去女儿,你失去母亲,所以她把对女儿的爱,全都给了你——她之所以走进谢家,也是为了你,十几年过去,你已经长成一个开朗出色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泪眼模糊,哀求她要抱抱的可怜小男孩,她说,相信没有她的陪伴,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所以,花倬云活着回来找她了,她一定要去见他。”
谢南城目光呆滞:“我生母要闷死我,程宇槿因为爱我,所以委身我爸,而我那些年享受的,其实原本应该属于缇恩的爱?”
谢奶奶盯着谢南城的脸,看他这个模样,红肿的老眼又滚出新的泪水来。
壮士断臂,现场虽惨烈,但总好过毒性扩散全身……谢奶奶硬生生撕开早已变质的伤疤,只有剜掉腐肉,才能获得新生!
沉默良久后,谢南城霍然起身,他还在做垂死挣扎,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些糟糕透顶的内容,只是自己奶奶的片面之词,正如她自己所言,为达目的甚至可以编造别人死亡这种恶性的谎言,谁能保证她对他说的就全是真话呢?
这世上真有会蠢成那样的女人?对害自己割腕的狗男女生出的小杂种做到那种地步!
对了,参与整件事的,除了他奶奶之外,还有程宇莲。
马上去找程宇莲,她纵横商场二三十年,除去在苏迪恩的事情上贻人口实之外,素来都是严谨诚信的典范。
想到就行动,谢南城掏出手机,当着他奶奶的面致电程宇莲。
私人专线,没响几声就接通,程宇莲疲惫地问:“南城,什么事?”
听到程宇莲的声音,谢南城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听着自己心跳怦怦声,舌头有点打结:“莲姨,我想问问你,有关当年我爸和我妈的事。”
程宇莲沉默片刻后才回复:“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谈谈那些烂眼子事,一会儿你和我汇合,想来依依也该醒了,我把她一起叫上,大家坐下来讲明白,对谁都好。”
听程宇莲提及再依依,谢南城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让再依依亲耳听到这些肮脏污秽的丑事,他和再依依的关系,不仅要彻底完蛋,估计还会在再依依心里留下一个“恶心的偷爱私生子“的骂名吧!
是的,私生子——虽然程宇槿认为,他爸会考虑他的存在,给他妈一个名分,但事实上,他的亲生父母,既没有婚礼,又没有登记,他谢南城,是个彻头彻尾的私生子。
虽然料想到那个可悲的结局,谢南城还是爽快地应答:“我马上到。”
本该像个小公主一样幸福生活的苏缇恩,短暂的一生比程宇槿更坎坷,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