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明显的抵触情绪,他如何看不出来?
就好比橡皮筋绷太紧容易断,如果两人之中有一方因为种种原因,想要保持距离,而另一方却步步紧逼,必将适得其反。
所以他改变策略,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用上整整两年时间,让她逐渐适应他的存在。
到如今,只他们两个私下相处,气氛也很融洽。
因为工作性质,她经常没日没夜宅在办公室,而他也总是忙忙碌碌,但只要一得闲,就算隔着天南海北,他也会飞过来,来她办公室点个卯。
要是遇上她正在画图,他就温和地笑笑,并不与她寒暄,自己默默走到位于她办公桌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拿起旁边沙发柜上签的书,翻到书签标记的那一页,接着上回内容继续看——他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对坐,她作她的图,他看他的书……
无论是搞什么类型的创作,遇上头脑宕机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假如灵感又跟她玩躲猫猫,而他恰好就在她对面,她会让自己喘口气,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盯着他那双用她的专业眼光看来,华丽媲美紫水晶的双眸发呆。
甚至有一次,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他的眼珠被阳光耀得无比夺目,直叫她看入了神,竟把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当他的面和盘托出,她说:“假如我是个重口味变态艺术家,平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创造出一件登峰造极的作品,搞不好会忍不住对你下黑手,把你这对罕见的漂亮眼珠给挖出来,设计加工制作成令自己引以为傲的代表作。”
他闻声抬头,微微勾起嘴角,双眸熠熠生辉:“很荣幸!”优雅的合上手中的书:“但能否打个商量?”
神游太虚的她尚未回魂:“什么?”
“可以给我留下一只眼珠么?”笑意在他眉梢眼角晕染开来:“一旦失去了双眼,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笑脸,想一想就觉得寂寞到不得了的程度,所以说,有朝一日噩梦成真,简直是不敢想象的恐怖,我怕我会疯掉呢!”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说了些什么,其实自己只是陷入工作状态,拿专业眼光审视他的双眸,但在他听来,大概认为她是在他,因为不想吃亏而进行反,结果火力太猛让她招架不能,不用照镜子就能知道,自己一张老脸肯定红得不像样。
不过此后她对他倒是有了一点深入了解:老话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长得霞姿月韵,气质温润如玉,举手投足发散儒雅范儿的贵公子,原来也会耍,耍得还这样一气呵成,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那时才突然想起来,他曾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动动嘴皮子溜溜人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表演起肉麻,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所以说,跟这家伙杠起来,肯定比对付锡予更棘手,今后务必小心行事,莫要不自量力去招惹他!
后来她终于肯承认自己就是再依依,但是关于再依依的过去,她有很多不知情的,于是随口胡扯,说什么经过换心手术后,给她带来一些匪夷所思的副作用,譬如说失忆……
她这样说,他就这样听,尽管和乐融融,可她还是时时感觉到,自己早就被埃吉尔看穿,他早该明白,她和真正的再依依是不同的。
回国前,他将亲自去拍回来的“天使之瞳”戴在她心口上时,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每个羞涩的小女孩心里都住着一个王子,曾经有个尤其喜欢安徒生童话故事的小姑娘,脾性就像人鱼公主,古怪又不爱讲话,总是静静地想些什么事情……
关键是那女孩一直很想亲眼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但始终不能如愿,后来她就将一个恣意的王子请进心房。
女孩说:“我的王子啊,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模样实在太帅了,我的心脏噗通噗通跳起来,尽管很难受,可我却很激动,我想这就是我的初恋,是的,我爱上了他!”
其实,最初的开始,女孩只是将她幻想中外面世界,落实到了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这个人不像外面的世界那样,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见到这个人……
但这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实生活中,她的王子甚至比外面的世界更难接触。
有个男孩看着那个用任性掩饰笨拙的女孩,踉踉跄跄追在从来没有转头看她一眼的王子身后,有点怜惜她,所以他对她说,尽管他没办法成为她的王子,可他还能当她的安徒生——因为安徒生能够主宰小人鱼的命运,可以助她心想事成。
事实证明,男孩别说是王子,就连安徒生都没做到,其实只是当时还年少,太过自以为是,觉得只要自己愿意,甚至连指点江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正见识过大千世界的斑驳色彩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他呀,什么都不是!
在王子的婚礼上,小人鱼得到了灵魂的升华,可女孩呢,同样是在她的王子婚礼上,却已经化为虚无的泡沫。
那个时候,男孩漂泊在大海上,为了自己的爱好,甚至错过了女孩的最后一面……
埃吉尔用这个故事,给了再依依这几年的疑虑一个肯定的答案,尽管他已经知道,她并不是他誓言守护的“人鱼公主”,可在紧要关头,还是而出,除了出于对文再两家深厚交情的考虑,应该也有对已逝斯人的缅怀和补偿吧?
总的来说,埃吉尔是个好人——至少比某头衣冠强多了。
过去让再依依领会得最多的就是“厌屋及乌”,如今倒也让她深刻的体会了一把“爱屋及乌”,想来埃吉尔因为没能如愿守护“人鱼公主”感觉太懊悔,所以全力以赴来帮她维持“再依依”还在的幻象,也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不遗余力宠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