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公里之后,再次遇到一根胡杨枯木,两个汉子按照相同的方法将其拔出至很远都能看到的位置。之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枯木,而我们就要暂停一会。事后我才知道,这些胡杨枯木不知道是哪一年,什么人留下的,为了给进入沙漠的人标志方向。或许是曾经开辟丝绸之路的那些先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后来人开辟了一条死亡生命线。
努尔巴依告诉我们,前面不再有绿洲,等到天亮休息时就不会再有惬意的窑洞住了。不过要是运气好些的话,是可以遇到移动的海子,但那只会是踩了狗屎运才能碰到的。
沙漠的日出日落,再美的风景也会被淹没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天亮时我们面前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海,果然,狗屎运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我们已经深入沙漠腹地,如果后续补给与我们失去联系,无法按时送达,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努尔巴依四处观察了一番,努力找一个不错的休息场地。但是很遗憾,平坦无垠的沙漠,除了零星的胡杨枯木勉强可以遮阳以外,其他地方全部都被暴晒在太阳下。
放眼望去,蒸腾的热浪从地表滚动着升起,使空气扭曲。我们仿佛置身于热锅之上,拼命的喘着粗气。
努尔巴依命人在通风风凉好的地方支起帐篷。
常书问金豆:“听说胡杨下的沙子是潮湿的,这老头怎么不在胡杨下面挖个窑洞。”
金豆擦了擦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这里所有的生命包括我们,都是腾格里的子民。
胡杨树下的水汽对我们来说,只能暂时的凉快一会儿,但对于深埋在沙子里的小精灵来说,却是用来维持生命的重要水源。在这里,我们都是平等的,真神不允许我们那么做。而且,除了潘大花,剩余的这些人都惧怕它们的毒液。”
说到这,努尔巴依的人已经搭好了两个帐篷。他请我们进去之后,将骆驼赶进了另一个帐篷里,然后才开始搭建第三个。
我们简单的吃饭休息,不大会,努尔巴依说潘大花的帐篷已经搭好,于是潘大花起身离开。
她走后,我们才随意地聊起天来,有几个索性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
在这种环境下睡觉很糟糕,就像高温的车厢里,碰到哪里都是烫的。不过我还是睡了四五个小时,这对晚上的长途跋涉至关重要。
夜幕降临时,运送补给的驼队回来了,果然如金豆说的那样,有四匹骆驼的背上是空的,而且回去时还要带走一些,所以只能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我与他们攀谈了几句,他们说是沿着漂子过来的,也就是作为标记的胡杨枯木。能赶上我们,说明是夜以继日的不停赶路,一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
他们没有停留,紧接着连夜赶回去。
我们与他们背道而驰,分别之后,前行七八里就不再有漂子了。
努尔巴依从头骆驼处走到潘大花面前说道:“前面已经没有标识,再继续深入会很危险。”
潘大花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哨子道:“继续走。”
努尔巴依没有反驳,只是惺惺的跑到前头带路了。中途努尔巴依几次回头想请示潘大花是否改变主意,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这一走又是一夜,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努尔巴依朝后喊道:“前面有情况。”
我们停住脚步,聚拢在头骆驼旁边向前方眺望。只见前方三四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山坡,说是巨大,并不是有多高,而是非常大,好像眼前的地平线被整个地抬高了起来。
暗淡的光照射不到地面,从山坡的上方掠过,刚刚好将其遗漏,更衬托着它的庞大神秘。山坡上满是突兀嶙峋的怪石,张牙舞爪的林立着。
我们将火把熄灭,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但是没用,离的太远,根本看不到全貌。
常书踮着脚尖,看了片刻说道:“该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王胖子搭话道:“谁知道去,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反正不是幻觉。”
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常书,看了一眼潘大花,小声的说道:“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接着我就没注意他俩的谈话,而是看向潘大花。
她还是那副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但是我总觉得,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有些动容。
这时,黎明前的黑暗来临,四周很快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有种错觉,就好像从东方照出来的光,正慢慢的被收回,犹如时间倒流了一般。
更像是从前方山坡上,那些狰狞的石像中散发出的黑暗,正一点一点蚕食着微弱的光亮。这种景象,想必只有沙漠里才能看到。
我们再次点起火把,但是除了能看清脚下的路以外,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努尔巴依的一声号子,我们继续向山坡方向前进。
黎明前的黑暗时间特别长,也正是如此,我们脚下的路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自己却浑然不知。
突然,田青“啊”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们赶紧朝他的方向望去,只见田青半个身子没进了一个一米多宽的沙洞里,幸亏梁太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才使他没能掉下去。
我们赶紧朝他那边跑去,田青急切地喊道:“别过来,都别动。”
我们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梁太把田青拉上来,只见田青站在地上如履薄冰似的慢慢蹲下,打开手电,探头看向洞内。
一根烟的功夫,才谨慎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离开洞口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赶紧退回去,速度一定要慢。”
田青的表情很严肃,而且能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们都提高了警惕,按田青所说的一步一步慢慢原路退回。
渐渐的,太阳升起来,眼前的状况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当我们看到山坡的全貌,不由得一阵后怕。
刚才看到的山坡,此时近在咫尺。确切地说,我们已经站在上面。
这是一片凸起的巨大的沙丘,怪异狰狞的石块也并非石块,而是一棵棵巨大的胡杨树。不是整棵,只有上半截,下半截埋在沙子里。即便如此,地上的部分也都超过了十米,每一棵都有两搂粗细,密密麻麻占据了我们所有的视线。
无法想象沙子下面的世界将会是什多么壮观。
我们已经按田青的要求退了回来,此时都在等他给出答案。
田青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刚才发现咱们脚下全部都是空的,你们看这些胡杨枯木,是它们支撑着这片区域。
但是前面有一大片已经塌陷,我从洞里看到那边有大量的光照进去,只是下面枯树太多,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所以看不到底部的情况。保守估计,下面的空洞至少有三四十米深,不晓得下面会藏着什么东西。”
沙老海问他:“上面这层有多厚?”
田青说:“一米左右,前面更薄。”
田青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刚才真险呢”
听完他的话我才知道,我们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下面全是坚硬的枯木,从几十米的高度掉下去,足以将身体刺穿。
努尔巴依捧着罗盘高高举起,又左右摇摆,眉头渐渐拧成一团。
他对潘大花说道:“罗盘失灵了,可能下面的坑洞里有什么东西干扰。是不是绕过去再说?”
潘大花嘴角略带一丝微笑,一闪即逝。
她说:“不必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古墓。”
其他人立马喜上眉梢,几乎忘却了刚才的危险。
潘大花让努尔巴依的人搭建帐篷,安排四个人带着驼队在上面做接应,另一方面等后续的补给,然后让努尔巴依着手在脚下打洞。
努尔巴依道:“在这里打洞太危险,沙子里没有树根,完全靠整体挤压才能暂时的保持现在的形状。如果打开一个缺口,很有可能会出现连锁塌陷。
我觉得再往前走走,顺着胡杨下去更稳妥些。”
潘大花:“可是不知道中间这段路能不能支撑人通过。”
努尔巴依:“可以找人探探路,只要身上捆着绳子,就算塌陷也没关系。”
潘大花看了一眼努尔巴依,道:“找谁去?”
努尔巴依一时语塞,他低下头,片刻之后喊了一声:“驼子,过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正在搭建帐篷的黝黑男人跑步过来,到努尔巴依面前说:“叔。”
努尔巴依指着最近的一棵胡杨枯木道:“看到那棵枯木了吗?你去探探路。”
驼子点头:“哎。”
说着从驼背上解下绳子,一头捆在自己身上,那一头捆在骆驼上。
然后再次来到努尔巴依面前:“叔,我去了。”
努尔巴依点头道:“去吧,小心些。”
驼子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迟疑,径直朝胡杨走去,可见这人是条汉子。
常书在老吕耳边小声说:“老吕,我咋觉得努尔巴依这么怕这个小姑娘呢?不是说他出了名的黑吃黑吗?”
老吕道:“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她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
常书撇着嘴:“我那时没有防备才着了她的道。”
但是话音明显已经没了底气。
驼子起初还很随意,走了一段之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试探性地踩上几下,才走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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