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晃见三人离去,向崔绒问道:“二哥,咱们可还随行么?”崔绒道:“信已传到,若再跟随虎豹二兄,恐惹人厌嫌。咱们回丰羽商栈向大哥报信去吧!”继而石晃交付餐费,与崔绒驱*返回城内。
华服人与赤眉黄须二汉乘马来至僻静处,取出黑布将脸面遮住后,驱马疾驰来至一座高山之下。此处实是草木葱茏,荆棘茂密,可谓良善远去,邪恶近来之地。三人驻马后,目光如炬环顾四周,倍加警惕。
未过多时,有一绿布蒙面人于林间小路缓马而来,向三人道:“谢仪可曾带来?”华服人道:“我未见人,何言赎人!”绿布蒙面人道:“我家寨主一言九鼎,岂能欺骗于你!况且此番并非我寨劫人,而是我寨救人!我寨所要乃是谢仪,并非索要赎金!难道救人做善事,不应答谢么?”华服人指了指马背上的包袱道:“金银在此!人在何处?”绿布蒙面人于马上呼哨一声,林内走出两人,一人绿布蒙面,一人黑布蒙眼。绿布蒙面人手扶黑布蒙眼人来至华服人近前,将黑布蒙眼人的遮眼布解下,向华服人道:“看好了么?金银交给我!一会儿再给你们另外一个人!”华服人确认步行绿布蒙面人带来之人便是自己所要之人,便将包袱交给了面前的步行绿布蒙面人。步行绿布蒙面人查验金银完毕,提着包袱入林去了。未久,步行绿布蒙面人将另一黑布蒙眼人由林内带至林边,即向乘马绿布蒙面人呼哨一声,转而返回林内去了。乘马绿布蒙面人向华服人道:“另一人已在林边,我去解了他的遮眼布,让他自己过来!”言毕,绿布蒙面人转马返至林边,解开林边人的遮眼布,旋即入林而去,不见了踪影。
两被救者见华服人前来解救,俯伏于华服人脚下,叩拜道谢已毕,其众并无多余交谈,两被救者分别骑乘两匹租借的驰马,随华服人及赤眉黄须二汉向东疾驰而去,来至靷鞵村内靷鞵酒店。店主见五人到来,并不言语,即将其众引至后院酒窖,关门而去。酒窖内一张方桌,四条板凳,一盏油灯,华服人居上而坐,赤眉汉居左而坐,黄须汉居右而坐,两被救者面对华服人并排垂手而立,皆显出惊魂未定之色。
华服人向两被救者问道:“你们于信内传言,三日前,你们被提审于大理寺正堂,因不招认指使刺杀木纵之人为谁,而惹怒审官,被连夜与四名羁押于大理寺的贼犯一同押往城外刑场,待天明行刑,途中营救四名贼犯的山寨贼众连带着将你们一同救入山寨,诸事属实否?”两被救者异口同声道:“句句属实!”华服人道:“你二人不曾言明,与其众皆系同案患难之人么?”两被救者齐道:“那些贼犯不是碧鳄岭贼匪!他们是在本地劫财杀人的山贼!”华服人闻言,思忖一番,看了看两被救者,道:“难怪这些贼匪索要赎金交换你们!……这些贼匪施救之时,你们可见死了多少官兵与山贼?”一被救者道:“我们俩由大理寺至山寨一路上皆被遮眼布蒙覆双眼,绳索绑缚双臂,因此只闻喊杀之声,却不曾亲见有多少兵匪死伤!”华服人看了看另一被救者,另一被救者亦道:“末役也被蒙覆双眼,未曾看见死伤多少兵匪!”华服人闻言,狠目中疑光闪现,令两个被救者心生寒意。两被救者齐道:“内总管,我们所言皆实!不敢欺瞒!”华服人冷冷道:“你们所有在大理寺羁押之人,皆未招供么?”一被救者道:“我等皆受大殿下恩惠,誓死效命于大殿下,岂能惜命背叛!”华服人略微点了下头,淡淡道:“你们如此忠义,实不枉尊主往日之恩!我定会向尊主禀报!”两被救者偷觑华服人狠目,心内惧惮不已,恭听华服人淡言毕,两被救者连连躬身作揖,口中感激不尽。华服人又询问两被救者一些刺杀与羁押期间要情,最后命两被救者藏身于酒窖,等候其尊主命令。两被救者自是恭敬从命。
华服人来至酒店厅堂,与店主耳语一番,便与赤眉黄须二汉乘马东驰入城,回返御爵府去了。
华服人进入御爵府,立即向木纠禀报救赎两门客实情,木纠面不更色道:“居梁,你可将那二人所知要情问尽了么?”华服人道:“愚仆已将须知问明!”木纠道:“此二人可以消失了!”华服人疑道:“尊主此言何意?”木纠淡然道:“若再留此二人于世,必将后患无穷!”华服人道:“尊主之意是此中有诈!”木纠略微一笑道:“我那位楚王叔在与我玩‘香饵钓贵鱼’的游戏呢!”华服人道:“尊主既然看穿楚王伎俩,为何还要让愚仆将两门客赎回呢?”木纠道:“这便是楚王的双面镜!赎人便让我正面显露,不赎人便令我的门客寒心,恰好以此劝叛我的门客,让我反面显露!”华服人道:“楚王好狡诈啊!……愚仆盘问两门客时,亦觉此中诡异!那两门客似是楚王故意放出来的!”木纠道:“无似是!唯定是!若是他人失策失手,我或无疑。倘若楚王失策失手,让贼匪劫取待斩的死囚,天下便没有‘老谋深算’一词了!”华服人道:“虽说楚王善谋,可他在檍州不也险些丧命么!”木纠道:“既是‘险些’,便不成功!况且此乃出其不意之举,令其措手不及!”言及至此,木纠想起一事,向华服人道:“你在靷鞵可详问那二人,其众因何未能截杀楚王么?”华服人道:“愚仆曾问此事,但其二人闪烁其辞,似有惧惮隐情!”木纠怒道:“他们对我还敢隐瞒!实是可恨!可杀!”木纠站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向华服人道:“你今夜将那二人带回府内,我要亲自询问刺杀楚王详情!我看他们敢对我隐瞒么?”华服人道:“尊主勿急!若将那二人带回府内,岂不中了楚王之计么!”木纠恼道:“难道让我去靷鞵村见他们不成?”华服人见木纠面现怒容,不敢违拗,待夜幕降临,携赤眉黄须二汉再至靷鞵村。
华服人来至靷鞵酒店,进入酒窖,向两门客正色道:“本总管问你们为何刺杀楚王未遂,你们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如今尊主甚是不悦,命我带你们前去回话!”两门客闻言,不禁面现难色,互望一眼,下意识看了看周遭角落。华服人道:“你们怎么了?难道这里有其他人么?”两门客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没有!没有!”华服人道:“那与我见尊主去吧!”两门客面现悲苦之色,接言续语道:“那日我们刺杀楚王,先被楚王近卫亲兵拦阻于檍河之上,后被楚王侍卫侍仆抗阻于檍河之岸,此场杀戮可谓抛命洒血,敌我直战至日落。待我等将楚王众近卫亲兵、侍卫侍仆杀尽,楚王一家人早已逃遁无影无踪了!”华服人道:“楚王一家老老小小十余人,难道你们连老弱妇孺都追不上么?你们如此隐瞒,难道不怕尊主惩处你们么?”两门客哑然相望,不知何言以对了!
此时,店主进入酒窖向华服人道:“闽总管!末役总觉得今晚有些诡谲之气!不知您可亦有此感?”华服人看了看赤眉黄须二汉,二汉相望,皆现茫然之色。华服人略思道:“慎防无冗!快回府!”两门客闻听店主与总管之言,不禁望了望酒窖门口,顿时心生怯意,向里退步道:“内总管!……我们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告诉您为何没能刺杀楚王!……我们于檍河之畔杀尽楚王近卫亲兵、侍卫侍仆后,寻找数日方才觅知楚王栖身于……”就在此刻,一个黑影闪现酒窖之内,旋即消失无踪,众人惊疑之际,只听“咚——咚——”两声,两门客皆已重重倒在地上。赤眉黄须二汉见状,急忙将二人扶起,只见两门客咽喉处皆刺入一物,气断身亡了。
赤眉黄须二汉急追窖外,大喝道:“呔!什么人?”幽幽玄夜内先传来冷冷的笑声,而后传来冷冷的厉言:“两只笨猫!你们在森国迷路了么?”赤眉黄须二汉闻言皆错愕不已,互望一眼后,齐向玄夜内寻声觅影而去。待赤眉黄须二汉出离酒店行远,再次传来冷冷的厉言:“笨猫们莫在此地玩耍了!快回垚国去吧!你们若不依我之言,便唯有葬身森国了!……我真希望你们不依我言!可武域之内,又有几人敢违我言呢?”玄夜内再次传来冷冷的笑声。赤眉黄须二汉闻听“垚国”二字,心头不禁惊掠一丝凛寒之气!赤眉汉怒问道:“你是什么人?”玄夜内传来厉言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黄须汉怒道:“快报名来!”玄夜内传来厉言道:“报名?!……你们配么?”言毕,玄夜内再无一丝声响。
华服人伏避酒窖内,待赤眉黄须二汉返回,急问道:“二位武师,外面如何?”赤眉黄须二汉皆道现已无事。华服人又问:“可曾捉住恶人?”赤眉汉道:“那厮轻功甚佳!我等不及,未曾捉到恶人!”华服人道:“今夜伏险,咱们且等天明再行!”众人来至两被杀门客近前,赤眉黄须二汉分别将两被杀门客咽喉内暗器拔出,擦净血迹,细观起来。稍后二汉互望一眼,并未言语。华服人问道:“二位武师!这是什么暗器?怎如令箭一般!”赤眉黄须二汉闻询,皆道不识。
此晚华服人不敢夜行,待天明方与赤眉黄须二汉乘马疾驰返回御爵府,向木纠禀报昨晚实情。木纠闻知两门客被杀,实出意外,思忖一时,向华服人道:“楚王将我门客放出,以作诱饵,却又不敢让两门客讲出他曾栖身何处!楚王如此费心耗力设下陷阱,竟又这般轻易自毁!实令我费解啊!”华服人思前想后,亦是雾水一头。
此日有楚王近卫禀报楚王,被假山贼救走的两名刺客已被人刺杀于靷鞵酒店。楚王闻讯实出意外,急将支度传来,共参其内玄机。支度道:“莫非此事与王子纵有关!”楚王道:“王子纵行事一向稳妥。这不像他的作风!”支度道:“那两刺客除与我方有关外,只与王子纵、王子纠有牵系,倘若两位王子皆未派人刺杀两刺客……微臣实是不解其中玄机!”主臣二人思宏虑微,判明断暗,终未参透何人破坏“香饵钓鱼”之计。
楚王见香饵已失,便向支度问道:“爱卿,如今‘香饵钓鱼’之计虽然未成,但离间分化之法却使一刺客招供。不知爱卿后策如何?”支度闻询,轻声将后策讲出,楚王笑道:“非本藩智卿,何来此策!”
楚王应允支度之策后,支度端坐大理寺正堂,命人将矮瘦刺客带上堂来。支度向矮瘦刺客温言道:“众刺客内,可有你好友么?”矮瘦刺客道:“与罪民同监房的罪众之内有罪民一个好友,隔壁监房内有罪民两个好友。”支度问出那三个刺客名字,命书吏记录于录卷之上。继而,命人按名字将矮瘦刺客三个好友带上正堂。支度对堂上四个刺客道:“主审官念尔等尚知友情,心内善义尚未尽泯。故而开恩,准尔等一人招供四人受惠!日后定依此录供为尔等减缓刑罚!”另外三个刺客闻言,知是矮瘦刺客已然招供,如今其众招与不招,前时向王子纠所立死誓亦已告破,王子纠所许后惠业已不复存在。此刻又闻审官言说,有此录供可减缓其众刑罚,先前只道是招与不招皆是一死,况且不招,还有后惠,故而立死不招。此刻似有一线生机投来,却又起了续生之念。那后来三个刺客皆默认招供,不再强硬抗衡。支度见状,命堂审录吏将矮瘦刺客录供向后来三个刺客宣读一遍,后来三个刺客闻毕,皆认证矮瘦刺客录供属实,并在录供上签字画押。
支度又让后来三个刺客报出其余刺客中各自好友的姓名,如此演展施法,众刺客中半数人员认罪招供,在呈堂录供上签字画押。另一半多为图金武士,其众皆遵守纳金尽约,不问缘由的规矩,因此他们只言为雇主办事,其余详情细由一概不知。另有几人乃是誓死效忠木纠的门客,此众虽然拒不招认,却也无关紧要了。
支度携呈堂录供来见楚王,楚王甚是欣喜。支度道:“主公,微臣意欲审明檍河劫匪之事,不知主公之意如何?”楚王思忖片刻道:“此事可暗中密审,留存录供以为后备!”支度领命,此夜密审楚王遇袭一案,将众犯供词书记录供之上呈报楚王。楚王详看已毕,将录供收存起来,并未加以评论。
翌日,楚王携“王子纵劫案”众刺客堂审录供,面圣密奏。森王将录供详看一遍,心内虽是愤懑,但颜色不改。森王向楚王道:“表弟辛苦!暂驻大理寺安歇休整!过几日孤与表弟同到云台山游赏美景,再到步云楼品尝美酒!”楚王见森王不论案事,自知森王欲亲自判断此案。
此日晚,赤眉黄须二汉来至步云楼,寻到楼主常让言明来意,常让将二人请至后院。此刻爻刹三侠已在花厅恭候。三兄弟见赤眉黄须二汉到来,齐出花厅相迎。爻刹三侠与赤眉黄须二汉庭院相见实是欢颜熠熠,笑声朗朗,施不尽兄弟礼,道不完离别情。
众人进入花厅,石晃先将赤眉黄须二汉向常让介绍一番,赤眉汉姓赤名虎字纹虑,黄须汉姓黄名豹字斑貌,二人乃是结义兄弟,现任垚王御前五品带刀侍卫。常让闻明,躬身施礼道:“二位贵官驾临,小店实是蓬荜生辉!”常让言毕似欲跪拜,赤虎与黄豹急忙搀扶道:“常楼主切莫如此!垚人安敢妄受森人之礼!”石晃向常让道:“语谦贤弟多礼了!虎豹二兄乃我莫逆之交!贤弟乃我患难之交!大家皆为兄弟,何来官民之别!从今后,皆称兄弟才是正礼!”常让依言尊让诸兄花厅安坐,即命仆人献茶。
众人寒暄过后,谈论一番森都人物风情,虎豹兄弟夸赞一番云台山步云楼佳境宝宇。闲言毕,叶风向虎豹兄弟道:“二兄为何跋山涉水,远来森都?”虎豹兄弟看了一眼常让,似有难言之隐。常让甚是识趣,寻由告辞,出离花厅,往酒楼而去。赤虎见常让离去,方向叶风道:“我兄弟二人奉我主垚王之旨,前来森国寻觅垚国重臣!”叶风道:“二位兄长欲寻哪位垚国重臣?吾兄可方便明言么?”赤虎道:“我兄弟二人欲寻之人,亦贤弟欲寻之人!”叶风讶道:“是我世叔!”赤虎与黄豹异口同声道:“正是!”叶风道:“据我所知,二位兄长与我世叔素未谋面,二兄如见我世叔于面前,亦不能相认,二兄如何寻觅?”黄豹笑道:“一则,我与大哥久慕‘文武昱霄’威名,有意借此良机觅见大贤尊颜!二则,啸空贤弟乃是大贤世侄,又在森国寻觅大贤。故而我兄弟二人只须找到啸空贤弟就好了!于是我兄弟二人在我主垚王圣驾前讨旨来森寻觅大贤!”叶风叹道:“可惜我在森国寻觅数年,依旧没有一丝世叔的讯息!”赤虎道:“啸空贤弟寻过何地?”叶风道:“森国诸州幽静隐逸之地,已寻多矣!但至今未闻众亲之信,未见众亲之面!”赤虎道:“我兄弟二人本想借助森国王子纠党羽耳目之便,暗觅大贤信息,岂料白费一番心思!”叶风道:“弟等正为二兄驻留森王子纠府内,而疑惑不已,且请二兄明示!”赤虎闻询,缓缓道出一段前事来。
虎豹兄弟自垚王驾前请旨来至森国,二人为掩人耳目,扮作猎户行走森域。一日,虎豹兄弟行至榞州布雾县熊煞山时,突闻有人于林内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