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剑舞(1 / 1)

皇帝的这番话甫一落地,原本便寂静得鸦雀无声的龙泽亭之中,则更为死寂。

众人连一声儿大气也不敢喘,心头却都在暗自惊疑着。

在座的大臣同嫔妃这般多,皇上问哪个不好,偏生要问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曾差点便倾覆了万家江山的废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万皓冉的心思深得很,这是普天之下的人都晓得的,是以,众人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想,倒是没什么人去深究这人的用意同目的。

思量未果,众人便都换上了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姿态,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向了韩昭仪身旁的那位绛红衣衫的美貌娘娘。

南泱心头的惊异也过不是刹那,转瞬间便思索了起来,心道如今这万姓的皇帝方才落座,这宴席也才将将开始,自己此番准备的贺礼,是费尽心思用来对付诤妃同她手下的那条狗的,如今这时候,太早了些,委实不大适合她显摆。

思及此,南泱的唇角微微上扬,挑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微微含首,朝着万皓冉的方向,端庄优雅地回道,“今日,是皇上的寿辰,臣妾自是备上了贺礼。”

“唔,”那人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闻了南泱的话,万皓冉微微颔首,缓声道,“那便呈上来。”

“……”南泱心思一转,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明溪,只见明溪端端地立在自己身后,双眸沉静微垂,面上没得什么表情。

南泱顺着明溪的目光望去,只见明溪的右手同左手皆是交握于腹前,忽地,她的眸子一凛,却见那只纤细白皙的右手的五指似在微微地动着,南泱定睛一瞧,那右手的动作,分明就像是在抚琴一般。

南泱略微思索,心头便会了明溪的意,是以,她又是一笑,面上却浮起了一丝为难,朝皇帝说道,“皇上,臣妾此番备上的贺礼有些特别,需要劳烦笙嫔娘娘为臣妾弹奏一曲,只是……如今这时候,笙嫔娘娘的琴,怕是还没取来吧。”

听了这番话,许茹茜立时便会悟,连忙笑着替南泱解围,朝皇帝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姐姐所言无虚,臣妾的琴确是还在凝锦斋里头呢……”说罢,她回过头,朝身后的碧儿道,“快去将琴取来,手脚麻利些,莫让皇上等久了。”

碧儿虽心思单纯,只是跟在许茹茜身旁这般久,到底也学得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此情形,自然晓得自家主子是要为南贵人解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语毕,碧儿便旋过了身子,朝着龙泽亭的出口走去。

万皓冉一双清冽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过许茹茜同南泱的面色,略微思索,半晌方才颔首,不冷不热地道了句,“也罢。”

这段插曲一过,殿内又是一片沉寂,万皓冉的面上仍是一派的淡漠,教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鬼使神差地,南泱忽地抬起了眸子望向他,只见那人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盅,薄唇微微抿了一口,眸子亦是微微垂着,教人看不清其中的神情。

许是意识到了旁人的目光,万皓冉的眸子忽地微抬,蓦地便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顺带还勾了勾嘴角,朝她挑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亦是这瞬间的事,一股子没由来的慌乱立时袭上了她心头,她略微蹙眉,立时便移开了眸子,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别处。

万皓冉微微挑了挑眉,神色间有几分意兴盎然。

方此时,一道略微尖利却又夹杂了无限媚意的女子笑声,分外娇娆地在龙泽亭之中响起了——

“呵呵,”一阵饱含了无限□□的笑声过后,那女子的眸子含情,望向上位的男子,笑道,“皇上,南贵人的贺礼既然一时半会儿看不成,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先瞧瞧其它人的?”

皇帝一双清寒深邃的眸子淡淡地望向朝他娇笑的美人,唇畔扬起,亦是笑,“爱妃说的有理。”

诤妃明艳的面容上尽是媚态,她双目含情定定地瞧着万皓冉,笑道,“皇上,咱们不如就先看看——”

言及此,诤妃的眸子一转,竟是望向了低垂着眉眼的笙嫔,缓缓续道,“笙嫔妹妹,为准备的贺礼,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许茹茜的眸子骤然一凛,心头一声冷笑,然而亦不过片刻,她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仍是含着笑端端坐着。

万皓冉神情淡漠,只淡淡地应道,“也好。”

闻言,许茹茜的面上亦是浮起了一丝笑意,给身旁的宦臣使了个颜色,那太监会意,便将搁在许茹茜桌上的长形木盒双手捧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着脑袋,给那皇帝呈了上去。

宦臣将木盒呈到了万皓冉的跟前儿,接着便松开了木盒外头的丝带,将木盒打了开,一管翠绿剔透的箫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万皓冉的面上仍是淡漠,眉眼间却添了几丝愉悦,他淡淡一笑,朝笙嫔道,“平丹产的翠玉三月箫?”

“……”许茹茜被他瞧得双颊一红,含羞颔首,“皇上好眼光,正是。”

“你有心了。”他微微一笑,朝许茹茜道。

见这二人一副旁若无人的郎情妾意,诤妃的面色微变,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一笑,朝万皓冉道,“皇上,这管三月箫真漂亮,可否给臣妾瞧瞧?”

“……”那人微微颔首,朝着那捧着木盒的宦臣递了个眼色,那太监便将装着三月箫的盒子呈到了诤妃的面前。

唐梦雪一双丹凤眼高挑,南泱细细地望着她,只见那女子从木盒里头取出箫,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竟是对着许茹茜讽刺地笑了笑。

南泱见状,觉着有些好笑,然而,她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只双眸沉寂地垂下,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

诤妃的一双纤纤玉手缓缓地抚过翠玉三月箫的管身,细细地在吹口处摸索了一阵子,面上的笑容渐渐地便挂不住了,原本红光满面的面色一去不复返,而是隐隐地透着几丝青黑,难看到了极致。

“这箫……”唐梦雪的面色上透着道不出的惊异,一双丹凤眼蓦地便望向了许茹茜,神色极为复杂。

“……”许茹茜的面上仍是挂着一丝笑容,望着诤妃,目光却是冰一样地冷,道,“怎么了?诤妃娘娘觉着,臣妾这管三月箫,有什么不妥么?”

“……”诤妃气极反笑,面如土色,半晌方才讪讪一笑,道,“……哪里的话,笙嫔妹妹这管箫,质地上佳,也真是难为妹妹你的心思……这么细了。”

诤妃这番话中有话的说辞,旁人听不明白,然而,许茹茜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心道这个蛇蝎妇人,想借此机会陷害自己欲对皇上不利,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心头一番冷笑,笙嫔朱唇微启,回道,“娘娘过誉了,说到心思细,谁又及得上诤妃娘娘您呢。”

诤妃扯了扯脸皮,将三月箫放回了雕花木盒,终是不再搭腔了。

亦是此时,始终一言未发的黎妃却忽地开了口,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温婉一笑,道,“皇上,臣妾亦是为您备了一份厚礼,皇上要不要瞧瞧?”

“诸位爱妃这么费心思,”万皓冉的眸色沉寂,言辞平和,薄唇微微扬着,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续道,“朕心甚悦,黎妃要赠予朕什么,朕倒是很好奇。”

“……”黎妃微微一笑,紧接着,她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击了三回掌。

南泱心头一动,因为,她方才分明极其清楚地望见,这个起先方才推了自己一把的黎妃娘娘,击掌的时候,正挑着抹极为挑衅的笑容望着自己。

她正不解,却听得一阵洋溢着浓浓异域风情的乐曲声忽作,与此同时,一道明黄的倩影便轻灵如蝶地旋进了龙泽亭的大殿之内。

众人都有些愕然,只见在殿中的这名女子,两条雪白的胳膊在轻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透着股子浓浓的勾人味道,纤细白皙的腰肢款摆着,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正随着那热情奔放的乐曲翩翩起舞。

南泱一双眸子瞧得有些直——这是……肚皮舞?

她有些惊异,然而,当那舞娘在旋转之时,将脸面向了自己时,她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同那极为深邃的眼眶可以很直接地推断出,这舞娘应当不是个中原人。

殿上的起舞还在继续。

殿上的温度随着那名女子极为惹火的舞姿,不住地上升。

那名女子的容颜在轻纱的遮掩下,极为朦胧,教人看不清,却又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心,那极为曼妙的身姿随着热情的曲调不住地旋转扭动,一双玉足小巧精致,肤白胜雪,在龙泽亭冰凉的地面上轻灵地跃动。

忽地,一阵鼓点密集的响起,那女子的身姿骤然一顿,双臂随着腹部的颤动缓缓地举起,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地望着高坐在上位的那名俊美如铸的男子,眉眼间尽是露骨的挑逗。

万皓冉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那名异域美女的舞姿,面上却仍是一派的大定同淡漠,他便只是淡淡地瞧着那女子。

鼓点骤停,一曲舞罢,那明黄衣衫的女子面上含着一丝极为妩媚的笑容,缓缓地抬起纤细白皙的右手臂,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西域人特有的深邃面容同精致五官。

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额头贴地,朝着俯视着众人的那个男子高声道,“民女柳芊芊,恭祝吾皇,寿与天齐。”

一时间,大殿之中又是一片沉寂。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地垂着,淡淡地瞧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半晌方才微微笑道,“你舞得甚好。”

“谢皇上夸赞。”她回道。

“……”万皓冉的眸子掠过她的周身,一阵沉吟,方才又道,“夜里风寒,你衣着清凉,便留在此处一道参宴吧。”

“……”柳芊芊心头一喜,自然明白皇上话中的含义,谢恩道,“多谢皇上垂怜。”

在座的众人听了皇帝的那番话,自然是心照不宣,臣子们的目光中多是透着几丝艳羡,而反观诸位嫔妃的面色,大多都添上了几丝落寞,只叹后宫之中,她们又多了一个劲敌。

见此情形,黎妃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挑起一丝笑,忽地又开了口,望向又收了一个美人的皇帝,笑道,“皇上,都这么些时候了,笙嫔妹妹的琴,也该取来了。”

“……”听了江璃蓉的话,南泱的面上仍是没得丝毫的表情,仍是垂着眸子,分外悠哉地饮着茶水。

“……”万皓冉的眸子急速地扫过南泱的面容,又望向许茹茜,道,“你的琴取来了么?”

“这……”许茹茜一滞,自然晓得江璃蓉没安好心,可碧儿又确是将琴给取来了,一时间,她焦急不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禁端着眼风儿去望南泱,却见南泱正低着头喝着茶水,没什么反应,不禁一急,又去望明溪,明溪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方才那柳芊芊一舞销魂,若是娘娘紧接着献艺,着实讨不了便宜,是以,她朝着笙嫔微微摇了摇头。

“……”许茹茜颔首,面上浮起一丝不大好看的笑容,回万皓冉道,“皇上,臣妾的琴……”

“笙嫔娘娘——”

忽地,一道清丽之中夹杂了一丝丝强势的女子声线高高地在大殿之中响起了。

许茹茜一顿,在座的众人皆是有些错愕,不禁纷纷抬眼,望向那个开口打断笙嫔的话语的女子。

只见南泱的面上是一派的坦然笑容,她缓缓地站起身子,朝着许茹茜一笑,道,“你的琴,已然取来了。”

“……”笙嫔被这话一堵,一时间竟失了语。

“娘娘,你……”明溪亦是大惊失色,黎妃明摆着没安好心,自家的主子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明溪,”南泱的眸色沉寂,她背脊笔直,朝着明溪淡淡道,“既然黎妃娘娘开了玉口,我又怎好让她失望呢。”

“……”明溪不再开腔,只垂着眸子默默地将备好的殷红男袍缓缓地为南泱穿上。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愕然,更有甚者更是一声嗤笑,只觉这南泱当真是荒谬至极,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殷红色泽的男子衣衫,真真可笑。

黎妃挑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定定地望着那抹背脊笔直的背影。

万皓冉的眸子清寒,亦是淡淡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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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风,凌冽得有些刺骨。

她的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身上披着那件殷红色泽的宽袖大袍,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缓缓地旋过了身子。

夜风忽地吹入了大殿,她一头披散的如墨长发在夜风中翻飞起舞。

龙泽亭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晃了晃神。

但见她剑眉飞扬,鼻骨高挺,双眸目光淡然,却又似乎隐隐地夹杂了一丝丝世事苍凉之感,一张朱唇血红欲滴,身上的男袍亦是血色一般殷红。

南泱的身量本就较高,此时,在这夜风之中,她长发凌乱纷飞,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浑身上下夹杂了男子的俊俏同女子的妖艳,透着一股子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诡异妖冶。

在望清南泱的刹那间,万皓冉只觉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瞬,那股子奇异的感受直直地顺着心坎儿漫上了全身,教他有些惊异。

众臣子同众嫔妃已然被眼前的南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皆是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女子,一时间竟觉着这世间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那人的美,只讷讷地望着那人出着神。

在众人的目光中,南泱的神情坦然无畏,她朱唇微启,透过众人,直直地望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唇畔一勾,笑了笑。

“今次,臣妾为贺皇上生辰,特地备了一支舞,还望皇上笑纳。”

言辞恳切,却不含半分谄媚,语调清丽端庄。

“……”万皓冉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半晌方才微微一笑,眸子里头透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道,“朕——拭目以待。”

南泱闻言亦是微微一笑,接着,一双凌厉冰凉的眸子一一扫过江璃蓉同唐梦雪,左眉微微地挑着,口中的话,却是对着许茹茜说的——

“笙嫔娘娘,劳烦了。”

许茹茜这才从震惊中微微回了神,颔了颔首,接着便双手浮上了琴面,十指一动,弹奏了起来。

大殿之中,只闻得见大气磅礴之中又渗透了无限世事苍凉的古筝曲调,以及长剑在空中划过的清脆声响。

宽敞的大殿之上,南泱忍着腿部的疼痛,面上没得一丝的表情,将手中的长剑挥舞得行云流水般飘逸。

英气勃发之中,却又不时透出几分妩媚妖艳,如此强烈的对比,在此时的情景下,却折射出了浓烈至极的美感。

与方才那个异域美人的舞截然不同,南泱的剑舞,英姿飒爽,大气恢弘,邪气与正气并存,却是惊艳得教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臣子还是嫔妃,都隐隐地有些莫名的燥热。

黎妃同诤妃的面色,已然是难看至极。

沧海一声笑的曲调进入□□部分,她红唇微启,低低地吟唱了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时隔多年之后,南泱都觉得那时自己唱出这首歌,是个非常正确的做法。

前皇后的嗓子本清丽端庄,然而,唱歌的时候声带拉扯之时,却是一种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沧桑之感,虽说不怎么耐听,却极为衬那时的景。

换言之,便是用这副不怎么地的嗓子来唱沧海一声笑,着实是甚合适。

一曲歌罢,她仍是垂着眉眼舞着剑,一个旋身使力间,她只觉腿部的痛楚蓦地加剧,不禁心头一慌大呼不妙,身形蓦地便不稳了,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

琴声蓦地中断,大殿之上有恢复了一片沉静。

她只觉腰部被一只手臂环住,牢牢地截住了她往下摔倒的身躯。

南泱的眸子里头,映出了一个张俊美清冷的面容——只见那个原本高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皇帝,此时却已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南泱的眸子微动,就这么保持着倒在那人手臂上的姿势,心头颇有几分复杂,面容却是平静得犹如一潭静水。

“……”万皓冉垂着一双清冽的眸子淡淡望着她,过了好半晌,那人的薄唇方才微微开合,颇为云淡风轻地朝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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