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悲剧
……
“好了,好了,乖瓜瓜,喝口水看小妹妹啊,你看来了个你从没见过的小妹妹哩。”
歪瓜闭着眼睛凑到杯子上喝了两口温水,眼皮撩了一下,蹬着脚往银花怀里钻——还要睡觉。
前院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是学生们午睡起来了。
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何家骏不强求大家都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休息,但下午不许瞌睡。
赵娘子从井里把大通绿豆水拎起来,要到前头分给大家喝,经过银花和何大嫂身边特意停下来行了个礼。
何传文炮弹一样冲到了后头,“娘,瓜还有没有?”
前几日,有人送了两个西瓜过来,银花早就切了一个,分了一半去何大伯家,给何老爹尝尝鲜,何二嫂晓得后马上就上门讨了几片去,还有一个湃在井里,今天才开。
“自己去井里拿,给三弟拿一片,到屋里吃,别叫小弟弟看见了。”银花晃着歪瓜的手说道。
何传文拉着绳子把装着西瓜的箩筐提起来,里面除了半个整的,还有两片切好的。
“大嫂才刚出月子,吃不得那冰冰凉的东西,那东西吃不惯也喜欢拉肚子!”
何大嫂收回视线,附和了几声。
银花逗了歪瓜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把人弄清醒,只还没有恢复活泼劲儿,呆呆的靠在银花怀里吮手指头。银花从一个干干净净的棉布包里翻出他的磨牙棒,把他小手轻轻拉出来,塞了进去。
歪瓜立即用双手捧着磨牙棒慢慢的啃。
何大嫂看着呆瓜呆呆傻傻的样子,又满足的看了眼长得白胖的闺女,心里总算平衡了些,“弟妹子忙吧,我回去,待会儿囡囡拉起来不好换尿布。”
银花侧耳听了一下,“嫂子从后头走吧,前头院子里都是学生!”
又高声叫孙二帮何大嫂开了后头的木门。
“娘,呜哇——”满仓从屋里叫着跑出来,一头扑到银花身上。
“怎么了?”银花单手扶着歪瓜,把人撑开问道。
满仓嘴里呜哩哇啦的,说了半天,银花也没听明白。
“坐到那边好好说,热!”
满仓嘟着嘴坐到椅子上。
“好哇,你又告状,你又告状,下次再不带你玩儿了!”何传文从屋里跑出来,跳着脚喊道。
满仓就越发犹豫,半天不开口。
“铛——铛——”
前面响起上课的钟声,何传文瞪了满仓一眼,飞一般朝前院跑去。
满仓拧着手指头,撅着嘴低下头。
“是要等二哥下课了自己跟二哥解决,还是要叫娘帮忙?”银花问道。
“自己跟二哥。”满仓想了会儿嘟囔道。
“那可就不许做小姑娘样子了啊,你是男孩子哩!”
歪瓜这会儿才清醒好,看到满仓,就伸了胳膊叫满仓抱。
“愿不愿意带弟弟玩一会儿?”
满仓点点头。
“那去把弟弟的小车车推过来,推弟弟出去玩会儿。”
每间屋子都有道门槛,满仓连拖带拽的把小推车弄了出来。
银花把歪瓜放上去,帮满仓把推车弄到外头,交代道“走阴凉地方啊!”
“好!”
满仓应着,用力推着小车子往村头走去。
银花得了闲,戴了顶草帽,打算去果园看看……
黑荣钱庄到底还是在大田村骗走了不少银钱。这些日子,大田村到处能听到夫妻争执声、婆媳对骂声、亲戚吵架声……有心大的,把一家人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儿都拿了出去,有好几个妇人寻死要活。
这些,银花都无暇去关注。
何二嫂没了。
她是最早拿了银钱去的一批,头几回都按时拿回了本钱并利息,心就大了,瞒着何二伯把全部家底儿都拿了过去,又信别人投的时间越长利钱越多,投半年就翻番……官府贴出公告,通缉这一群惯骗的时候,何二嫂疯了一样就往县城跑,何二伯拔脚追了出去。
前儿刚下了场暴雨,路不好走,两口子在山路上拉扯了几下,一起翻到了山坡下。等晚上人还没回来,他们大儿子阿鱼来找了何家骏帮忙,村里人举着火把沿路找到人的时候,何二伯躺在泥巴里动不了,而何二嫂早就没气了,身下一大滩血水。
何二嫂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因是孝期得的,等显怀了也没什么,顶多叫关系不好的人笑话几句,但能瞒着也就瞒着,从山上一摔,流+产失血过多,就这么生生流血流没了。何二伯摔伤了脊椎,摊在床+上动不了,他在山坡下不晓得挣扎了多久,来了几个大夫都说没办法,还是春衫恰好认识一个游方赤脚大夫,对跌打接骨最拿手,才有了几分希望。
“先躺着不动养上半年,再慢慢下炕试着走,不急,以后能自己走动就是最好了,活儿肯定干不了了!”那大夫把骨头硬正过来,用一根笔直的长棍子固定住,交代道。
何二嫂把家里钱都坑了进去,办丧事、何二伯治病,何大伯跟何家骏两兄弟坐下来商量了一回,阿鱼又去舅舅那边借了一回,何二嫂跟娘家关系好,两个舅舅两个姨都拿了点儿出来,何大伯压着何大嫂拿了三两银子,银花匀了五两,算是把这窟窿先补了起来。但后头还有一大堆烂摊子。
何二伯四个儿子,大儿子才刚满十四岁,下面三个依次是十二岁、七岁、五岁,再加上一个动不了的大人。何二伯经此一劫,几天都没开口,整个人迅速的干瘪下去。
“砖头,毛毛,你们去找你爹哭,问他要吃的。”何家骏进去看了何二伯一趟,出来就拎了两个小些的侄子说道,“哭的越伤心越好,不然以后你们就没爹了!”
两个小些的本来就一直处于惊恐中,听何家骏这样一说,还不等进屋就呜咽起来,在屋里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才弱下去。
“大哥,三弟,你们进来一下!”里头传来何二伯嘶哑的声音。
“这几日劳烦大哥、三弟操心了,家里虽没了存钱,但地还在,阿鱼也十四了,叫他们兄弟几个去种地,就是干一辈子,也保准把欠兄弟的钱先还了,只他们哥儿几个以前只跟着打下手,不晓得种田功夫如何,以后还叫大哥多费心!”何二伯一手搂着一个小儿子说道。
何大伯赶紧应了。
“他们娘……”
何二伯视线在围在炕前的两家人并两个大儿子身上扫了一圈,才起了个头,声音就哽咽了,眼泪从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二哥,你慢慢说。”何家骏挨着炕坐下,掏出帕子给何二伯避开脸上的伤口,小心的擦了擦眼泪鼻涕。
“他们娘以前不懂事,有得罪的地方,大嫂和弟妹别见怪!他们哥几个从没碰过锅铲,一时半会儿怕也学不会,还请大嫂和弟妹帮忙操操心,烧火的时候多下一把米,叫哥几个先去吃几顿,粮食就从粮仓里搬。”
“快别说这话了,多几双筷子的事,以后每月上半旬去伯娘家吃,下半旬去婶娘家吃,想吃什么只管说啊!”何大嫂抹了抹眼角说道。
银花自然是马上应下来的。
“阿鱼,去给你伯伯、婶婶们磕头,他们的大恩大德你们可得记住!”
银花赶紧伸手去拦。
“好了,二哥,别这样,你好好养伤,就是干不了活,你还有嘴有脑子呢,不然他们兄弟几个可怎么办,再不能糟蹋自己身子。”何家骏交代道。
何二伯抿着嘴用力点点头。
银花跟何大嫂帮忙把屋里屋外都收拾齐整了,交代阿鱼有事就去叫才离开。
因出了这样的事,何家骏给学堂放了五天假,后天学生才来。
两口子心情沉重,一路沉默的往家走,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个汉子举着一根柴火棒子追着一个妇人打。
“叫你贪心,叫你贪心……”
那妇人看到这边有人,一路哭喊着朝这边跑来,被那汉子几步追上,拖着头发进来院子,“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往人家秀才公面前凑……”
院子传出那妇人的惨叫和哀求声。
何家骏恼火的一脚踢开地上的一粒石子儿。
“回去吧!”银花扯了何家骏一把说道。
不止何二伯一家发生了家破人亡这样的惨剧,接下来有两个媳妇子因不堪忍受一家人的责备和暴力,上吊自杀了,其中有一个就是银花和何家骏上次看到的那一家。
“去找里正,去找里正说说……”银花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整个村子似乎都弥漫上一股绝望的感觉,失了家财的有近半的人家,只银钱有多有少,这些人家家里鸡飞狗跳的,而另一些家庭则明显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甚至火上浇油。
“好,花儿,你冷静些,我会解决的,别怕,也别总怪自己!”何家骏抓着银花的肩膀说道。
银花怔怔的点点头,软+绵绵的坐在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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