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就是逛个窑子,也不是什么营生,一日不到就没了饭辙了。可为什么到了时辰焦恩没到,虎子就火急火燎得要走呢?全因为,这次出来,虎子是带着赵善坤的。
虎子也曾考量过,焦恩不到春风苑会是如何,到了春风苑又该怎样。白日里睡足了觉,师兄弟两人分做两头。虎子到春风苑去,赵善坤则是自高处守着焦恩的住家。如果焦恩到了春风苑,虎子尝试着将焦恩拿下,赵善坤则去他家中一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东西,好比是驱使鬼怪的法器一类。如果焦恩没到春风苑,虎子这边算是扑空了。可说赵善坤那头,虎子嘱咐过是不许他轻举妄动,可赵善坤当真不是早年间那个胆小的小胖子了,心思野着呢,未必适合老老实实听话。
话分两头。说赵善坤在旁人家住户的屋顶上伏着,监视着焦恩家的院子。看起来这个叫焦恩虽说是吃黑饭的,倒也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在自家还是很宽松的,也没设什么保卫,无非是两三个家奴园工、一个厨娘、两个小妾在此间活动。
到了刚掌灯的时辰,焦恩处理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回转家中,两个小妾迎了出来,先是与他脱去了外袍,又随在他身后进了屋。
赵善坤确实是登得高看得全,可终究不能学了个穿墙透腑的火眼金睛,屋里面有什么事情,那他就一概不清楚了。按照先前那个领路的说法,焦恩每天晚上都会去春风苑过夜,回到家中无非是吃顿晚饭,歇息一会儿,估摸着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走了。
赵善坤也是有耐心,伏在旁人家的房脊梁上一动也不动,就等着这个焦恩出门。到时候他翻身进院,到屋里面,瞧瞧能不能圈罗些来别的线索。赵善坤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自信的,焦恩他不简单,但院子里的其他人,却都是寻常得很,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以他的本事出入其中,做一个梁上君子的勾当,怕是谁都发现不了。
夜色越来越浓,远处打更夜巡的梆子先是响了一声,又短促地敲了四声,这是快到二更天了。正是这时,焦恩家院子里面又有了响动,一个小妾给焦恩披了个大衣,另一个提了灯交到他手里,嘱咐地上结了冰,小心慢行一类的话,便是让他出了门。
赵善坤知道,这是自己机会来了。可他没有着急,等到焦恩走过了街角,赵善坤又是多等了一会儿,等到院里各个屋子的灯都熄了,他才是下了房梁,翻到了焦家的院子里去。
这也不像是什么大跨院,做个三进三出,就是一个小院几间房,内里布置也很简单。他刚才在高处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西厢两间紧挨着的房,是那两个小妾住的。厨房旁边住着那三个男的家奴园工,那间房南边不远单隔出来的一个小屋,是厨娘的房间。
赵善坤不想去打扰他们,悄悄到了正堂,推门而入,又转身带上了门。借着宋熊方的本事,赵善坤夜里视物还是无碍的,没必要掌灯,就在这里摸索。这里的布置很是寻常,与一般人家没什么区别。
赵善坤想起来佟老爷家的案子了,于是就活动着各种摆件,各种桌椅板凳,想要找个机关暗门出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既然找了这么一圈,在正堂里什么都没有寻到,赵善坤便是把眼光放在了焦恩起居的东厢。
说是焦恩起居的地方,他却是很少在家里住,这里只是被打扫得干净,少了些“人味”。虽然这屋子是向阳的,但是因为许久没有生火烧炕了,显得阴冷冷的。
东厢相较于正堂,更是没什么可看的了。可藏匿东西的地方,赵善坤轻手轻脚地翻遍了,也没见到什么。无非是些衣物杂物,堆放在巷子里柜子里,再多些不过是些金银而已。
赵善坤还没有当真去做贼的打算,又把那些东西,原原本本摆放了回去。
如此一来,赵善坤倒是觉得疑惑了:莫非这焦恩真的没什么古怪,不过是个寻常吃黑饭的吗?
不可能!赵善坤从看见焦恩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当时不过是隔着摇摊桌子看了那么一眼,浑身的汗毛却全都竖了起来——那是宋熊方在给他示警!
一个让宋熊方都觉得忌惮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虎子也言之凿凿,说这应当是个死人了。
如此看来,焦恩是个很小心的人,他把自己生活的环境处理得很干净,在自家人的面前也没留下什么把柄。他这些自家人来的轻松,全是银钱使唤的。要知道在一年以前,他还是个混迹于街头的小混混,哪来的这些家业?必然是不能与他们交心,才布置的这么干净。
赵善坤心里愁苦,他心说此番搜寻无果,待到回去,虎子拿下了焦恩,必然是要悉落于他。这让赵善坤觉得很不舒服。
他这边正是思量,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了微弱的一声猫叫。寒冬腊月,这么个节气,哪有猫叫春的?更何况赵善坤在高处打量的时候,也没见焦恩家里养了猫猫狗狗一类的东西。他缓缓回过身,抬头看去,却是见房梁上蹲着个人!
赵善坤先是吓了一跳,立马拉开了架势戒备,等到看清了又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师兄,人吓人吓死人!你这是要吓死我啊。”说来也是,若是旁人近前,宋熊方必然会示警,不会让生人潜伏到这个程度。转而赵善坤又在心里头惊叹虎子轻身的功法练得到家,开门进屋上房梁,他竟然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出来。
虎子朝着赵善坤问:“些别说这个,焦恩呢?”
赵善坤一愣:“焦恩快到二更天的时候就出门了,怎么?没去春风苑吗?”
虎子一皱眉头,说:“得!咱们两头看着,还是让他给走脱了,他没去春风苑,也没留在家睡觉,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这下可倒好,丢了大人了。”
“那咱们怎么办?”赵善坤问道。
“还能怎么办,去找人呐,”虎子咬着牙说,“再怎么说焦恩是个活死人,夜班三更出去游荡,定然没什么好事,咱们还是得把他看紧一点。最好是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把他拿住。不过先不急,咱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你且上来看。”
赵善坤虽然心下疑惑,还是依着虎子的话,抱着柱子上了房梁。等到上来了,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寻常人家,就算是再爱干净,像房梁这种不容易清洗的地方,除去什么节庆的日子要大清洗一番,平时上面也一定会有一层浮灰。可这条房梁实在是太干净了,一点灰土都没有。
更可疑的是房梁上的东西。按说房梁上压点儿什么呢?一般人家都会在房梁上压铜钱儿。这东西过万人手,阳气浓重,在新屋落成的时候,取一枚铜钱儿压在房梁上,一来有驱邪避灾之意,二则是银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求一个富贵吉祥家中招财进宝的意头。
再有些特别的情况,会在房梁上钉一面八卦镜。比方说这房子里发生过什么命案,这屋子里面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房梁上钉一面八卦镜,取一个震慑的意味。
还有就是更少见的手段,在关东才有的,会在房梁上放“嘎啦哈”。猪、羊、狍子的拐骨,清理干净之后漆上好看的颜色,这个东西就叫嘎啦哈。早年间是萨满用来占卜吉凶的巫具,流传到今日,也不过是一种玩具。之所以把这个东西放在房梁上,是为了祈求丰收,祈愿家中肉食不断的愿景,也成了个习俗。
可无论哪家哪户,也没见过把一本符篆图录压在房梁上的。仔细观瞧,确定没有问题了,虎子才是把这书拿起来,翻看了两页。赵善坤也凑在这边,想要看看书上写的是啥。
虎子倒是大方,直接把书塞到了赵善坤的手里,问:“你书念的比我多,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赵善坤拿起来看了两眼,只觉得全都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又丢还给了虎子,说:“我又不是术门的,上面有些阵法符篆的图样,分明是你那一门研究的东西,怎会是看不懂?”
“这东西眼熟,和我知道的像……”虎子言语间有些迟疑,“可……可又不是!上面的字我也不认识啊?”
赵善坤挠了挠头,问:“师兄,你说焦恩,藏这书干啥?”
赵善坤这么一问,虎子登时醒过脑子了:“对呀,焦恩要书干什么?”
焦恩这个人心狠手毒不积德,可不是在学堂里学来的,那是在街面上混出来的。就虎子知道的消息,这货大字不识一箩筐,能认清摇摊上写得是什么就不容易。赵善坤搜了这么一圈,东西瞧见不少,愣是没见过笔墨纸砚书本。像这么个人物,要书干嘛用呢?更何况这书对于识字的赵善坤和虎子来说都是天书一样,那焦恩就更不可能认识了。
“管他是干什么的,咱们先带走,”虎子把那书从赵善坤手里抽出,揣了起来,“回头给我爹看看,他应该能看出些什么名堂来。咱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见焦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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