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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唯电话打过来时,周熠和顾远钧在饭店包间,边吃饭,边谈事。他就在座位接的,因此挂断后,顾远钧问:“何天奎的女儿?”

周熠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

顾远钧说:“我见过那个小姑娘,挺特别,”想了想说:“特别纯粹,像个学艺术的,真想象不出来,那样精于世故的俩人竟然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周熠接:“性格一半靠后天,有些运气好的人就能生活在被筛选出来的世界里。”

顾远钧随口道:“这样一来她也是挺无辜。”

周熠没接话。

顾远钧往下一想,也是,论无辜的话,哪有什么比七岁就沦为孤儿、连安身立命的一点财产都被剥夺了更无辜呢。

周熠还挂着绷带,不过他适应力强,抽烟吃饭打电话都不误,他夹了几口菜,这才说:“如果处处顾忌,婆婆妈妈,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顾远钧不觉唏嘘,由衷点头。然后问:“接下来怎么办?老何这一病倒,把咱们的计划也打乱了。”

周熠却道:“没什么能打乱我的计划,待会儿给老李打个电话,一切照常,召集其他董事开临时会议,今天就发通知,”他顿一顿,低声道:“我给他十天时间。”

顾远钧问:“如果十天还不醒呢?”

周熠看他一眼,漠然一笑:“那就便宜他了,不能亲眼见证这么有意义的历史时刻。”

转眼三天过去,何天奎还是没醒。

医生看着最新头部扫描报告,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说是撞伤处的淤血压迫了神经导致长期昏迷。同时也让家属有心理准备,脑出血都会有些后遗症,严重一点的会出现偏瘫偏盲、意识障碍等。

何唯学校和工作室都请了假,每天守在病房。

相比她单纯的担忧,田云岚更多了一层焦虑,周熠这边的动作已经搬到台面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她不能坐以待毙,也开始积极活动。当初她之所以给他通风报信,一方面也是怕何天奎酿成大错,谋杀可不是小事。她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何天奎会出此下策,周熠这个人实在是狠,狠得让人意外,这样一步一招架的确是很被动。

田云岚除了忙公务,还要不时安慰女儿。何天奎这一病倒,受到冲击最大的是何唯,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如果爸爸一直都不醒怎么办?”

像是问,更像是担忧时的自语,田云岚说:“不会的,你爸很坚强。”

“万一呢?”

“……还有妈妈。”

周熠进来时,母女二人正依偎在床边沙发里低声交谈。

自从何天奎昏倒入院,消息就被封锁起来,对外就说是急性胃肠疾病,需休养数日。即便有个别深交的股东知情,田云岚也以医嘱为由,不给探视机会,就是怕走漏消息引起员工恐慌以及股票动荡。

看清来人后,田云岚立即起身,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周熠也不理会,径直走到床前,他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冷漠里又带着嘲讽,然后弯下腰,在何天奎耳边低声说:“还有七天,你守了二十多年的这一切,就将易主。”

感觉到何唯在看自己,他起身时顺势扫了眼,她原样不动地坐着,脸上的冷让他心中微微一震,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他来这里不过是要亲自看一眼,看完就要走人。

经过田云岚时,她压低声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周熠看了她一眼,也同样低声道:“先担心你自己吧。”

他离开没多久,田云岚就接到一通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愣怔片刻,跟何唯说公司有事要去处理一下。她下了楼直奔医院停车场,然后就见某辆车的前灯闪了一闪。

她走过去上了车,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刚才那通电话是周熠打的,他说了几个日期……田云岚思维敏捷,立即想到对应的时间里自己做过的事,只是她做事向来严谨,一时想不出他是通过哪种渠道获知,因此心里的惊惧程度也更甚。

周熠不答,甩来一个文件袋,田云岚接过,里面是一沓资料,白纸黑字,有财务报表,也有来往邮件内容……

田云岚手一抖,纸张之间滑出一张照片,她拿起,又是一惊,还是那次澳洲之行,比何天奎给她看的那几张更直白,竟抓拍了两人站在酒店窗口的画面……接着就听身边人问了句:“还是那个吗?”

七年前,周熠无意间撞破田云岚和一个男人的□□,他那时的脸皮不比现在,几乎是落荒而逃,没能看清那人脸孔。

田云岚没答,她迅速敛起惊慌,然后说:“以前陷害你是我的错,但好歹我也算是救过你一命,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周熠吐口烟:“可惜,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忘恩负义。”

田云岚一时无言以对。

周熠说:“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二天一早,陈嘉扬来到病房,带了鲜花和早点,热乎乎的小笼包和甜豆浆,来自何唯最爱的那一家老字号,何唯却一脸疑惑:“你没走?”

今天是他出国的日子。

陈嘉扬把筷子送到她手里,说:“我怎么能放心走呢。”

何唯心里一暖,又说:“这不是你的责任,工作要紧。”

陈嘉扬坐在一边,帮她把豆浆倒进杯子里,说已经安排了得力的下属过去,他先远程指挥,必要的时候再飞过去亲自处理。

他陪何唯坐了大半个钟头,看着她把早饭吃完,走时跟田云岚打了个照面。田云岚回头就跟女儿说:“嘉扬这孩子真不错。”

何唯不语。

田云岚说:“这才叫患难见真情。你爸出事后他每天都过来,是走形式还是真上心,妈妈看得出。”又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从长远来看,嘉扬他至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适合婚姻……”

何唯不由奇怪,这还分适合不适合?

田云岚笑一笑,继续道:“有的男人就不适合婚姻。这种人,往往更容易吸引女孩子,因为他们太与众不同,甚至离经叛道,跟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很新奇,有趣,甚至是刺激……可这类男人太有个性,不愿受世俗牵累,对女人来说,他们像是风,行踪不定,难以捉摸,又像烈火,能带来光和热,也会带来灼伤。”

何唯默默听着,不觉咬住下唇。

田云岚注意到她的反应,以为是想到陈嘉扬的背叛,忙说道:“妈妈不是让你委屈自己,十个男人九个花,这是他们的劣根性。你以后要管着他,也正是因为他真心喜欢你,你才有机会拿住他……不管咱们家企业以后怎样,都不会少了你的嫁妆,有了这些撑腰,不管是陈家还是嘉扬,都不敢怠慢你。”

何唯不吭声,她顺势多说几句:“你小时候总问我,为什么天天忙,都不陪你玩,那时候说了你也不懂,其实对女人来说,选个可靠的男人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妈妈在外面还参股了几家小公司,经营状况还不错,这些以后都是你的,你不懂没关系,妈给你找个放心的人帮你打理……”

何唯终于开口:“干嘛忽然说这些,像交代后事一样。”

说完俩人都是一怔,这个节骨眼儿,任何敏感词都不该出现。

何唯暗暗自责。

田云岚则是摸摸她披散的长发,何唯发质随她,黑亮又顺滑,因为从未染烫过,比她的还自然且有种蓬勃的生命力,跟人一样,让她心里一疼,语气温和道:“正是因为你爸病了,妈把自己的财务情况都告诉你,让你心里有底。”

何唯靠上妈妈肩头,软软地说:“我不在乎钱,只是担心爸爸。”又说:“我就希望咱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

“妈妈知道。”

隔了会儿,她问:“您爱上过那样的人吗?”

“什么?”

“……像烈火一样。”

田云岚沉默了片刻,有些恍惚地说:“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因为年轻,无知而无畏,又有大把的光阴,可以在错的人身上肆意挥霍。

这种感觉像是吸.毒,会上瘾,而有的人即便过了那个阶段依然会贪心,既想要年轻人那种朝不保夕的快意,又想要中年人的安稳和光鲜,却终究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何唯在妈妈的劝说下,回学校上课,没有课的时候再到医院陪床。

而田云岚在病房时间越来越长,还会和何唯轮流给床上人读书念报纸。一家人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竟比以往更像一家人。

这一天下午,何唯上完课直接回医院,病房里只有护士照看,妈妈去公司开会了,代替爸爸出席董事会。

护士离开后,何唯注意力被床头的鲜花吸引。

兰花百合康乃馨还有马蹄莲,插得错落有致,颜色鲜亮而不失优雅,是妈妈亲手做的。据说妈妈在怀她的时候,因为妊娠反应无法工作,就报了烹饪班和插花班打发时间。

何唯欣赏了会儿花,然后发现花瓶底座压着一张折叠的纸。

她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抽出来打开,一张不大的便签纸,两行娟秀的黑色钢笔字:小唯,妈妈有点急事要处理,离开一阵子,照顾好自己和你爸,有事找嘉扬商量。

落款日期是今天。

何唯拿着纸,愣了愣,然后掏出手机打给妈妈,已经关机。

再看向床上的人,躺了十天,脸上健康的红润已经褪尽,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那么强大而自信的人,现在却无知无觉,对发生在周围、哪怕近在眼前的巨变都无能为力。

何唯捂住嘴,强忍住泪意。

陈嘉扬这会儿在外面,接到电话后也惊讶不已,让何唯别着急,他马上赶回来。可是她一分钟都等不下去,把那张纸收好,抓起沙发上的包,冲出去。

一路上,何唯几次催促司机师傅快点,每一分钟都变得漫长而煎熬。

抵达瑞和总部,她一阵风般冲进大门,却被门禁挡住去路,站在一旁的保安高大威猛,铁面无私地请她出示门禁卡。何唯抬眼瞪他,显然没用,大概是新来的,并不认识她是谁,也不为美色所动。

何唯无奈,只好去前台要个临时出入证,总不至于所有人都换了新的吧。刚转过身,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侧通道出来,畅通无阻,因为胸前挂着员工牌。

何唯立即火了。

谢千语跟另一个年轻女员工边走边聊,一抬眼看见何唯气势汹汹走过来,她脚下不由顿住。

何唯也站定,冷冷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千语迟疑了下,答:“我来工作。”

何唯听了冷笑:“工作?周熠安排你来的?”

也不等她答,又问:“你到底对我爸做了什么?”

旁边有人经过,大概是认识何唯,又或者是这一句信息量已足够大,立即看过来,谢千语脸上挂不住,压低声音:“有什么话我们换个地方说。”

何唯哼一声,走近一步说:“要脸是吗?要脸就别勾引别人老公。”

话音落下时,巴掌也招呼到对面人脸上。

谢千语躲了一下,还是被打到,她隐忍住了,旁边的女员工却惊叫出声。

“这一下是替我妈打的。”

何唯低声说完,再次扬手时没碰到脸,只捞到一把头发,长发向来是女人的致命弱点,谢千语也疼得低呼,那个女员工见状伸出援手,一时间三人纠缠一处。

那名保安果然是新来的,反应一会儿才大步过来。

有人比他更快。

何唯扬在半空中的手被人握住,她用力挣了挣,无奈对方力道太稳,同时看到谢千语表情变了变,低叫一声:“周熠。”

很快又改口:“周总。”

何唯也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又似乎并不熟悉,能觉出那气息和动作中混杂着冷漠,她头也不回地低骂一句:“好一对般配的狗男女。”

身后人手劲儿一松,何唯立即转过身,同时挥起手臂。

周熠可不是谢千语,动作比意识还要快,再次攫住她手腕。

这一次是面对面。

四目相对,一炽烈,一冷淡。

何唯冷声质问:“我妈呢?”

周熠因为出席重要会议,穿了正式的西装,纯黑色,高级定制,剪裁得体,与他高大英挺的身材相得益彰,也因太过正式和精英化,更显冷漠无情。

他平静反问:“你妈在哪我怎么知道?”

如果换做从前,他会说:我又没帮你看着。

何唯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后说:“她今天应该来参加董事会。”

说完就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周熠没答,何唯看向他身后,他身后还有别人,应该是刚跟他一起从不需要打卡的高层专属电梯出来的。七八个人,大多是五十开外的年纪,西装革履,此时将走未走状,有几个对上她的视线后,别过脸去,似有尴尬。

何唯心里一凉,随即又注意到那几人中唯一一个年轻的脸孔。

何唯一怔,那不是顾律师吗?

顾律师一如既往的有风度,闲闲站定,冲她微微点了下头。

何唯脑中火花一闪,看向周熠,问:“他也是你的人?”

周熠没说话,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当激愤到达顶点时,人反而会安静下来,何唯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只吐出两字:“人渣。”

周熠眼里闪过一丝愠怒,视线往下,落在何唯身侧,她的手握成拳,贴着牛仔裤,在微微颤动。

何唯被他识破,愤恨中又多了一丝羞恼,抬脚就走,朝着高层电梯方向。周熠表情一动,两步追上去,抓住她手臂问:“去哪?”

何唯皱眉:“你管我!”

“你妈不在上面,她今天根本没来。”

他语气里带了丝不耐烦,何唯想也不想就扬起另一只手。

这下却是整个人都被他抱住,两只手臂贴在腰侧,动弹不得,又听到他低了头在耳边说:“吃一堑都不知道长一智?跟我动手,你一点便宜都吃不着。要是不怕在这里闹起来丢人,我就陪你闹。”

他说完这句,手臂一松,好像真要放开手脚闹一场的架势。何唯余光看到周围投来的视线,稍一迟疑间,周熠一弯腰,抱住她小腿,把人往肩头一甩。

何唯尖叫一声,眼前一黑。

周熠扛着人转过身,对上众人视线,不悦道:“看什么看,都该干嘛干嘛去。”

再往前走,有人挡道儿,是李董,他脸上惊讶还未褪尽,却不忘替何唯求情:“周董,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哈……”

有人哼一声:“欺人太甚,当心遭报应。”

这个正气凛然的老头儿,也是董事会一员,何天奎那一派的,姓张。

周熠看看他俩,又看到人群后的顾远钧,后者冲他微微一摇头,紧接着肩上扛着那个缓过神儿来,估计是大头朝下不好受,嘴里没出声,脚在他身前乱踢,拳头打在他后腰上。

周熠手中紧了紧,宽容一笑:“让各位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儿,这就带回去教育。”

他说得如同家务事一般,虽有人不放心,却也无法追上去。

众人或往里走,或往外走,纷纷散去。

只有谢千语还杵在原地,神情里有明显的落寞,目光还追随着那两个人背影,顾远钧朝她走过来,似无意地挡住她的视线,和声问:“还好吧?”

谢千语失神地看向他,眼里一汪水似要滴出来。

见她发丝凌乱,左脸颊微微泛红,顾远钧说:“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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