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也不相信音表妹吗?”郑修文再接再厉地看向郑老夫人,为苏锦音争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也是苏锦音想要的。不过她并不奢求郑老夫人完全偏向自己,她只想知道,在污蔑面前,郑老夫人会如同母亲一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是会做出相反的决定。
郑老夫人将茶杯端到了嘴边,但却并没有真正喝下去。她只是虚抿了一下,然后又把茶杯放了回去。
大抵是这套动作让她缓解了一些内心的焦躁和不快,郑老夫人看向苏锦音,语气平和地问道:“锦音,你来说吧。”
苏锦音心底一松。
她同郑老夫人道:“外祖母,请您遣人去我房中的衣柜里取些东西。见到那些,您一定能够明白事情的原委。”
郑老夫人点头吩咐身边的老嬷嬷亲自去。
那老嬷嬷虽年纪不轻,但脚步还算利索,很快就取了苏锦音说的东西回来。
只见那一卷卷画轴在老嬷嬷手中被逐渐展开,郑老夫人的脸色也渐渐晴朗起来。
刘氏被这些画轴弄得心有些不安,就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锦音拿了些什么出来,也让我们大家一起看看。”
郑老夫人却回了刘氏一个凌厉的眼神。
刘氏心中顿时一慌,知道事情的发展恐怕不是向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了。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她见苏锦音的院子并不是自己的院子,她与苏锦音相见时所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她平日会做的。
苏锦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刘氏知道自己再开口就要引人猜忌,她将目光落在对面的王氏身上。刘氏这个局,说是对付苏锦音,但更多的是为了对付王氏。
王氏身体大夫瞧不出病因,这落井下石不趁着现在,还有哪个时候?
刘氏对郑修文道:“修文,你也说你与锦音相见不多,怎么昨日一夜就生出了情意?”
王氏果被刺激到。她身子孱弱,不能站立起来,就连拍桌面道:“旭哥儿,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无媒乃是苟合吗?”
她这话说得很重,将郑修文的乳名也喊了出来,可知已经是气极了。
眼看王氏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郑老夫人及时开口了。
“就没有哪家长辈会这样把脏水往自己的子侄外甥女身上泼!王氏,你是个聪明人,自己瞧瞧这些东西!”郑老夫人让老嬷嬷给王氏送去画轴。
老嬷嬷先卷了起来才拿到王氏面前。
刘氏依旧一点内容都没看到。
她心底产生一种莫大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感随着王氏的开口,越来越强烈。
王氏道:“锦音是说,之前夜夜都去见了你二舅母,所以昨日有人来邀你,你就去了?”
“是。”苏锦音利落答道。
王氏又问:“昨夜你去书阁,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你没听说过我生病的事情吗?”
王氏这话带了明显的疑心,但刘氏心底却没有欢喜的情绪。她总觉得事情在脱出自己的掌控。
借王氏同苏锦音问话的间隙,刘氏就用眼色指使丫鬟,想让丫鬟看看苏锦音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为证据。
苏锦音走上前,将王氏面前的画重新卷起来,她一边卷画,一边答道:“听外祖母有提过一次,但因为一直未能拜见大舅母而不知详情。所以昨夜虽然有些奇怪,仍是走进去了。”
“你既然看到里面是修文,为什么不及时出来?”王氏仍是一副审问的语气。
苏锦音已经将画全部卷了起来,一点儿也没让丫鬟们看到。她仔细看向王氏,答道:“房门打不开,我丢了个烛台出去,也没有人过来。还好大表哥机敏,寻了棋盘过来,以全我二人的名声。”
苏锦音原是不想牵扯郑修文出来的,毕竟她来这郑家的最初原因就是和郑家的二少爷郑多智有关。这会儿再跟大少爷牵扯上,郑家的长辈心里估计没一个痛快的。
但今日郑修文太过维护自己,苏锦音知道王氏这种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的,难免会对儿子看得紧要些。她不想给王氏自己抢了她儿子的错觉。
苏锦音又将更多的功劳放到郑修文身上去:“大表哥说,与其大声呼喊惊得太多人过来误会,不如静观其变。左右这棋局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局棋要那么长的时间,只要我二人能复盘,也没得让人怀疑了。”
苏锦音说完这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郑修文。
她担心这个心直的又要口快。
还好,郑修文这一次乖乖地闭住了嘴。
王氏的脸色稍霁。
刘氏的脸色则十分难看。她当然知道话说到这个程度意味着什么,刘氏不甘心地同郑老夫人道:“母亲,今日的事情,儿媳也无辜被牵扯在其中。既然已经清楚了原委,总要还儿媳一个清白吧。”
郑老夫人看向刘氏的目光简直像是冬日里的冰块,能在这暖暖春日里生出一阵冰冷的烟气。
刘氏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却只能强做镇定。她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认下不成。左右来个抵死不认就是了。
郑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内宅里的阴私她又哪里见得少了。刘氏这一低头闪躲,她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郑老夫人直接下令,将今日这群指认苏锦音的丫鬟全数绑了出去杖责。
待房中只留下自家这几个时,郑老夫人就扶着椅子站起身,亲自将其中一幅画打开给刘氏看:“刘氏,你这样还要否认没有见过锦音吗?”
刘氏抬起头,迫不及待地看向那一直想偷看的画卷。
待看清楚画上的情景时,她脸色瞬间灰白,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
她看着画上的自己,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刘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锦音竟提前留下了这样的画。那画中的茶、景、物,刘氏都可以矢口抵赖。毕竟,在这一点上,刘氏早有准备。
但无论怎么抵赖,那画中的人,刘氏抵赖不了。
画中软塌上的女子,穿的衣服、戴的发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上眉眼神态,与刘氏一模一样。
甚至,那伸手握苏锦音的动作,刘氏在今日入房之时,就才做过。
刘氏百密一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最大的疏漏会出在自己身上。
她换得了所有的东西,却换不了自己这个人。她的神态、她的举止,她假笑的模样,都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