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你刚退了麻药,现在应该感觉全身很痛。”
“你怎么那么傻,有什么想不开,不就是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用得着去寻死吗?”
“唉,可惜了你家老爷子,没能救回来。”
秦珍珍娇嗔中带着关心,但一想到老爹,我这心里就又堵得慌。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想侧身,却疼得只能歪头。
秦珍珍拿出纸巾替我擦眼泪。
“跟我还躲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知道你难受,但有些事已经发生,无法逆转,你只能接受。”
“你也放心,虽然你从7楼坠下来,好在楼下的树枝给你做了缓冲,你废不了。”
“只是,你全身多处骨折和错位,内脏也有一定损伤,以后干不了力气活,只能当个享福的大爷。”
这时,卢茵茵推着输液小推车进来,许玫也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见我醒了,两人都激动得飙眼泪。
许玫最是夸张,手中的水盆滑落,热水撒了一地。
“山哥,你醒了,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我怕你……”
“好了茵茵,我没事,死不了。”
“文山,对不起,珊珊的事,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我都知道了,当时方世斌抛弃了你,你怀着姗姗需要一个依靠,所以才嫁给我,这些年你无怨无悔陪我一起吃苦,都是为了那场车祸赎罪。”
“文山,你都知道?”
“嗯,所有事我都知道了,说起来有些玄乎,算了,反正你瞒我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清楚,车祸那天失去的记忆我也想起来了。”
我特地看向秦珍珍,她的脸色果然随之起了变化。
“你,你真的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了?看来失忆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也是后来从一个学了催眠术的朋友那里得知,我失忆,是因为被人用催眠术封住了一段记忆。”
“我被封住的记忆包括车祸之前我去那里干什么,见什么人,都被催眠忘记。”
“只是从别人嘴里知道,我出了车祸,所以躺在医院里。”
“我找回那段记忆之后才想起来。”
“我们俩滚下山坡,有一个人从上面下来。”
“他拿着十字架在我面前晃,后面醒了就在医院了。”
“你能想起来那个人的脸吗?”
我听得有些愣神。
她,她被人故意催眠抹去失忆?
催眠术这么玄乎,还能定时定点的裁剪人的记忆?
啧啧啧,豪门是非多,看来不是虚传。
要是我直接恢复记忆,我可能真不知道那个货车司机长什么样子。
但我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全过程。
货车司机的样子我还是记得住。
可我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我不认识,也画不出来啊。
“秦珍珍,我知道那个人的样貌,但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像给照片儿一样呈现到你面前。”
“所以,光我知道没用,关键你还是不知道。”
“还有,虽然我救过你,但你也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两清了,以后你别找我了。”
我别过头,眼中刻意露出一股子冷漠。
我和秦珍珍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白富美富二代,有钱人,款姐,富婆。
我是穷酸底层人民,妻离子散二婚男,家庭事业双失败的无业游民。
现在还成了半级残废的废物男。
我自己都觉得连跟她做朋友都不配!
她永远是高不可攀,我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还不如坏人我来做,断个干净。
秦珍珍素粉的嘴角微微抽动。
“江文山,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或者要我干什么。”
“帮你是我自愿,不帮你也是看我心情。”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蚂蚁。”
“突然间我发善心,顺手就帮了,没有踩死你,你得感激,而不是反过来教我做事!”
病房门被摔得发响,秦珍珍已经愤怒离去。
许玫和卢茵茵面面相觑。
这时,阿凯来了。
拎着几份盒饭的阿凯见我们仨在病房里有些尴尬的样子,又寻了寻秦珍珍的身影。
“文山,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
“你都不知道你这福气有多好,三个女人轮班守着你。”
“我要是有你这福气,我死也得乐开花。”
“对了,怎么不见秦总?她回去休息了?”
我只是盯着阿凯手里的盒饭咽口水,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许玫将放下盒饭的阿凯拉了出去,剩下我和卢茵茵在里面,并关上了病房门。
卢茵茵打开一份小米粥,一勺一勺喂我。
“你刚醒,又才做完手术不久,只能吃点流食填填肚子,也不能吃太饱,对胃不好。”
卢茵茵温声细语,眼中含泪。
我试着抬手,发现很吃力,手臂会剧烈抖动。
她将我的手臂按回病床上。
“山哥,你需要多休息,别勉强。”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等休养几天好好吃了两顿饭,你就能试着下床坐轮椅出去活动了。”
卢茵茵一勺一勺喂着我,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山哥,你昏睡这几天,我真的好害怕。”
“我怕你受不了这打击,会成为一个植物人,再也醒不来。”
我柔声安慰。
“傻妮子,为了你我也会努力醒过来。”
“就是以后你跟着我,又会吃苦了。”
“吃苦就吃苦,我又不是富家大小姐吃不了苦。”
“当初你条件那么艰难,许玫姐都能陪你熬过来,我也可以!”
“真傻。”我摸了摸着卢茵茵的头,眼中展露一抹宠溺。
第二天我试着舒展四肢,虽然身体还是会痛,但我想早点生活自理,我得能下床回家参加老爹的葬礼。
第三天,我的手脚终于可以活动起来,只是受不了颠簸,一颠簸就会全身刺痛。
第四天,我的手脚逐渐恢复灵活,只是活动范围仍被限制在床上,翻身也还需要人帮助。
第五天,我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吃饭,不用卢茵茵再喂我。
……
十天之后,我终于可以坐上轮椅,可以去看看病房外面的世界。
期间,许玫带着女儿也来看过我几次。
只是面对女儿,我已经有了心结。
但我仍假装不知道实情的模样,像往日一样,扮演着好爸爸的身份。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当初,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有些真相和道理,现在讲给她听,她不会懂。
只能期望以后长大了,许玫能好好交代这件事。
在我昏迷和住院的这段时间,老弟已经带着老爹的遗体回村里办了丧事。
我终究还是没能见到老爹最后一眼。
只期望能早点回去,在他老人家的坟前多磕几个响头。
在医院疗养的日子无聊又无奈,时间像是随着天气的变凉而流逝得缓慢起来。
医院里的树叶开始变黄,一片片脱落。
我脸上的胡子也长得能编个辫子。
这期间秦珍珍没有再来看过我,阿凯还是会经常过来关心我的情况。
卢茵茵一直照顾着我的身体起居。
许玫已经辞职在家带女儿,但每天会坚持炖汤熬粥带姗姗来看我。
至于老弟,从我昏迷之后再次醒来,就再也没见到他。
没有微信消息,也没有电话。
就连我给他打电话,都是关机。
也不知道,他给老爹的丧事操办得怎么样,有没有把老爹葬在老妈的坟边。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
我已经可以免负重下地走路。
老爹,我终于可以去你坟前尽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