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高雅的判断没有错。
刚才在沈银冰犹豫不决的心动时,韩家俊等人神色都很紧张,都在相会交换眼神。
眼神中,有凶光闪现:他们已经下了决心,今天必须得做出点什么,让沈银冰死了心,跟他们一起走下去!
当然了,如果沈银冰能自己想明白那些道理,是最好的了,毕竟他们也不想用那种方式,来把大家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幸好,高雅及时站了出来,把道理摆明后,为沈银冰细致分析了一遍,解释了某些厉害。
沈银冰,终于意识到高飞那些话,是不可信的了。
不过,她刚才的犹豫不定,却让韩家俊等人感到了浓浓的危险,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后,韩家俊轻轻点了点下头。
沈银冰的右手,一直高举着,没有落下。
她举着,倒不是说她知道举着的重要性,而是因为她已经忘记了,她还举着手的,因为她的全部精神、注意力,都已经放在高飞刚才那番话中了。
韩家俊却没有忘。
高飞忘了,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看看该怎么才能说服沈银冰。
自从进来大厅之后,高飞就没有正眼看高雅一眼。
高飞看不起这个亲兄弟,哪怕他刚才为沈银冰进行了一番细致的分析,促使她改变了主意。
高飞只是想到了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无疑,高雅就是这样一个很关键的反派角色,很让人恼火。
高飞继续无视他,缓步前行,看着沈银冰,沉声说:“我究竟该怎么做,你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再说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沈银冰有些愤怒,猛地一挥手,尖声叫道:“高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滚出……”
沈银冰的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枪声响了。
好像爆豆那样的枪声,骤然响成了一片,所有的子弹,都咻咻厉啸着,飞向高飞。
高飞身形一闪,就像被海浪裹在沙滩上的鱼儿,临死前猛地蹦起那样,身子陡然横向悬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躲过了大部分子弹,但左肩,右腿,左胯上,却砰地溅起几团血雾。
他功夫再高,也无法躲开如此密集的火力,这是肯定的。
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的木桩那样,高飞横在低空的身子猛地向后飞去,重重落在了那堆破碎的桌椅狼籍中。
子弹,就像安装了追踪器那样,也唏嘘厉叫着追了过去,击穿圆桌门板,溅起大蓬大蓬的红色液体。
枪声响起,亲眼看到高飞身上鲜血迸溅,好像遭受重创后飞出去的木桩那样,落入圆桌后面,仍然被追随而至的子弹,击起大蓬大蓬血雾后,沈银冰彻底呆了。
绝望。
无比的绝望,出奇的愤怒的,就像怒涛那样猛地灌满了沈银冰的双眸。
但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却让平时反应敏捷的沈银冰呆若木鸡,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就这样被打死了?
是我杀了他?
我真杀了他?
这怎么可能呢?
枪声停止了,终于停止了。
韩家俊等人,都把弹匣中的子弹打光了,足足有几百颗子弹,都准确无误的击打在了圆桌后面。
圆桌已经被打成了一堆木片,桌子后面的什么盘子碟子,瓜果梨桃西瓜之类的水果,都被打烂的不能再烂了。
这张桌子位于大厅中间,不是供宾客的宴席,上面摆满了水果、酒水等,算是酒店为大家准备的清口所用的水果集中点吧,现在却成了埋葬高飞的坟墓。
看着鲜红鲜红的刺眼液体,从一片碎木屑下淌出,顺着光滑的地板肆意流淌,沈银冰就觉得那是她的血,她的泪在流,再也站不住,身子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却踩到了满地的子弹壳,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接着反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沈总。”
距离她最近的韩家俊,赶紧过来搀扶她。
沈银冰抬手,狠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韩家俊没有躲闪,沈银冰的手,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在枪声停止后的大厅内,显得是格外响亮。
一记耳光重重抽出去后,沈银冰双眸已经血红,就像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那样,让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一言不发的夺过韩家俊怀里抱着的微冲,冲着他就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微冲内的子弹已经打光,随着沈银冰不停的扣下扳机,撞针敲打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清晰可闻,
可沈银冰却像不知道,她只是在疯狂的扣下扳机,是那样的用力。
枪口对着韩家俊,接连扣下十几次后,沈银冰抬起枪口,对着那些迷彩服,对着李国训,对着脸色苍白的郝连偃月,对着满眼都是狂喜的高雅,不断扣下扳机。
没有子弹,自然不会有人死亡,不过却没有谁躲闪,大家都站在当场,任由被她疯狂扫射。
脚下一崴,沈银冰抱着微冲不断来回‘扫射’时,身子再次一个踉跄,终于从某种空灵的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灵魂附体的那一刻,泪水也悠忽淌下,仿佛是泣血的嘶声,几乎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是谁--让你们开枪的!”
没有人回答。
沈银冰也没想听谁的解释,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丝毫不介意子弹壳,把她的膝盖隔的生疼。
实际上,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身体上的疼痛,因为她心里的疼,要比任何一种疼痛,更要疼一万倍!
她所有的希望,包括活下去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猛地消散。
她这才发现,她跟高飞之间,原来是那样的密不可分,哪怕是阴阳两界也无法割开。
他死了,整个世界就没有了任何让她留恋的理由。
唯独那个男人活着,她才知道她自己是为什么活着。
现在他死了,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沈银冰重重跪在了地上,双手拄着冲锋枪,血红的双眼,望着主持台下前方不远处,那些缓缓流淌的血水,喃喃的说:“我知道,你们想他死。他不死,我随时都有放弃一切跟他走,让你们被置于危险之中的危险。所以,你们才杀死他,要把我跟你们的命运,绑在一起。”
“可你们知道吗?”
沈银冰忽然笑了,那笑容有着惊人的美:“世界上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我。我连我自己都丢失了,我怎么会顾得上你们的死活?”
“所以说,你们错了,大错特错。他活着,我们都好,他死了,我们都不好,这个道理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任何理由来解释。”
沈银冰喃喃的说着,慢慢从地上站立起来,光着脚丫,失魂落魄般的走下了主持台。
她在经过那个玻璃盒子旁边时,顺手拿起了灵魂者用来残杀小白鼠的刀子,攥的很紧,哪怕身子在踉跄,可手却无比的紧,手背上更是有青筋蹦起。
没有谁阻拦她。
是不敢阻拦她。
因为大家都已经看出来,她要做什么了,谁要是这时候过去,肯定会被她狠狠一刀刺死,毫不犹豫!
她是贪狼成立近七百年以来,唯一的女狼主。
她是把‘高飞组织’从非洲招回来的人。
她的生死,寄托着最近两年来,从暗中活跃到明处成百数千人的命运。
她活着,大家都好。
她死了--高飞组织只能再次黯然回到非洲,而韩家俊等人,也唯有亡命天涯。
但又有谁能想到,她的生死,却跟某一个男人的生死紧密相联的。
如果早知道这些,就算再给韩家俊等人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冒然对高飞开枪的。
可无论怎么样,大错已经铸成,没有谁能把被打烂了的高飞救活,就像没有谁能阻拦沈银冰,在数十双不甘心的眼睛注视下,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或许,有一个人能。
最起码,他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可以。
这个人就是高雅。
高飞这个把他害成丧家之犬的心腹大患,今天终于暴死当场,高雅绝对是最解气的那个人,自然也是最兴奋的那个人了。
一般来说,人在兴奋时大脑转动的格外快,也就是说脑子格外灵光。
高雅就是这样的:高飞死了,我只要能成功阻拦沈银冰不去寻死,那么韩家俊他们就会感激我!凭着我的本事,还有口才,我未必不能打动她……毕竟高飞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她手里!
她在无比悲痛之余,肯定会后悔,会觉得对不起高飞。
我呢,却是高飞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我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这一点相信沈银冰也很明白,只要我能运作得当,那么就能成功把她对高飞的感情,慢慢转移到我身上来!
最终,我就能取而代之,让她心中只有一个我。
那样,我就能通过掌控她,来掌控贪狼。
这个愚蠢的女人,手握贪狼这样强大的势力,不思进取却只顾着留恋所谓的感情,实在是空有金山而不知所取,简直是愚蠢到底。
当然了,碍于她特殊的修罗体质,或许会对我造成一定的伤害,变成一个太监。
不过,高飞既然能熬过所谓的烈阳蛊的折磨,我为什么不能呢?
我肯定能,因为我生下来就比他强!
高雅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想当然,深吸了一口气,在韩家俊等人先是诧异,随后就是恍然的狂喜眼神中,脚步镇定的快步走到沈银冰旁边。
高雅伸手,去搀扶沈银冰,沉痛的声音:“小冰,我知道你此时很痛苦,但请你节哀顺变。斯人已逝,无法重来,我们除了衷心祝福我哥一路好走之外,还要懂得自己保重……”
高雅敢发誓,这次他喊高飞‘哥’,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他希望沈银冰在听到这个称呼后,能联想到他跟高飞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不分彼此--
可是高雅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银冰忽然半转身,猛地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