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虚晃,扶住庭中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安定侯死了,死了……
“晴姑娘,晴姑娘……”
槿秋扶住她,靠在庭院的藤椅上,“其实,这事公子爷知道了,但他正愁着如何告知你,想来就是怕你身体承受不住。是我一时没忍住告诉你,回头,我家公子还指不定怎么凶我?”
“我承受得住,不会连累你……”晴川这么说着,身躯却一个劲颤抖,一双眼更是通红,“你还知道什么,一并告诉我吧。我家小姐怎么样?!”
槿秋递给她一杯水,“晴妹妹莫急,我听说她们宁氏姐妹”
话未落,便听见一声,“槿秋!”
槿秋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水晃了出来,泼在了晴川的手上。
晴川忙得甩了甩手,这时候元嵇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槿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晴姑娘,没伤到吧?”
晴川见槿秋挨了批,忙道:“不管秋姐姐的事,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元嵇看了槿秋一眼,遂不再多说什么,只抬了手让她下去。
“我正有事找你。”
晴川点了点头,面色苍白的很,“元公子,有什么事你不用瞒着我,我受得住,一股脑地接受了,总好过这样忧心忡忡。”
“昨日宁侯已经处斩了,宁府其他女眷要关押一段时日,再另行宣判。”
“可有法子救她们?”她一着急扶住了元嵇的袖袍。
元嵇的目光微凝,定在袖袍上的那只纤纤玉手,然后望着晴川,摇了摇头。
“我托姑父去打听,自己也花了银子去活动,可是这个案牵涉太子谋反一案,是大理寺钦定的大案。别说姑父只是一个户部侍郎,就是上至亲王也难以撼动上面的旨意。”
晴川拽住他袖袍的手一点一点滑落下来,目光一动不动。
“你也别太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晴川呆呆的摇了摇头,宁府出事,孙祈佑能做出休妻之举,晋王那般对二小姐念念不忘,却还不是选择置身事外?
“世事人移,人心难料。”
她目光如灰,缓缓吐出这么句话,让元嵇不由地蹙了眉头。
“我元嵇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只要晴姑娘愿意,元嵇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渡过难关。”
晴川不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如千斤重,缓缓迈向园子里的一处厢房。
再后来,便传出宁氏女眷也被处斩了,宁氏姐妹入宫为奴,不得赦免。夜晚,晴川默默的在厢房收拾东西。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
“谁?”晴川抬头一问。
“是我。”是元嵇。
推门进来,晴川并不遮掩,只是继续在收拾东西。
元嵇蹙眉,“晴川,你收拾行李作甚?”
“如今侯府败了,亡了,我也没什么顾念的了。在这儿已经一个月余,多谢元大哥收留照拂,实在是添了不少麻烦。”
晴川边说边将一个包袱系了起来,蓦地,包袱被他一把给摁住,“我不会让你走!”
声音温和却十分坚定。
“元大哥,我不得不走了。为了侯府,我已经耽误了太久。”
她一直没有离开安京寻找罗佑,如今侯府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二小姐入掖庭为罪婢,此生难以再见,是以晴川也死了心,只剩最后一个奔头,那就是寻找罗佑。
“你要去哪里?”元嵇向来温和淡淡的目光迸出一股恼意。
“北漠,又或者,别处。”罗佑曾怀疑自己是北漠人,是以她想去北漠打探一下。
“你一个弱女子不等到了北漠只怕就”话他咽了下去,晴川知道他是指路途凶险,她态度坚定,“哪怕龙潭虎穴,我也要去!”
他倏然一声冷笑,“为了他,你还真是舍得丢性命?”
蓦地,他转过脸,逼视着晴川,“可是我没有昏头!我是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危险,安京去北漠的男人尚且不能安全无虞,更别提你一个女子。”
“这些我自己会克服,元大哥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一时空气凝结,“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元嵇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眸里似有凄厉的风刮过,明明心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些许,晴川低低的提醒,“时候不早了,元大哥,我要休息了。”
元嵇没有说话,看着她有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去北漠的事再从长计议,你先休息吧。”
脚步沉缓,似有千斤,走至内寝的圆拱门前,他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晴川。
晴川赶紧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忽然,元嵇大步折回来,攫住住晴川的肩膀,连连逼得她后退。
脚下一个趔趄,晴川被他压回到床榻上去。
晴川欲要喊人,却被他一巴掌捂住了,二人的脸紧贴着,呼吸彼此可听,他的气息有淡淡的药香。
“晴川”他目光灼热,与素日的温雅不同,“跟我成亲,离开京城……忘掉侯府的一切,你只是我元嵇的妻子!”
晴川吓了一跳,眼眸里急切着想拒绝,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灯影憧憧,映照她清秀的面庞愈发苍白。
元嵇定睛望着她一会儿,终究是败下阵来,松开了手。
“元大哥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晴川心里存着人,怎么会再嫁给元大哥。元大哥的妻子在江北,她才是你要珍惜的人。”
他透亮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痛意,语气急于辩驳一般,“我和她只是父母之命的幼时婚约,她先天肺疾,这么些年,我没有背信弃义,娶她不离不弃,奈何寿数天定,去年冬季她还是去了。而你不同”
“当她在大街上出现的时候,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元家是书香世家,而我是家父的独子,一直背负了太多的礼义,如果从前我是为别人而活,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而活。我希望娶我自己合心的姑娘。”
她心底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待自己的情义,她岂是不懂?可惜自己爱的人是罗佑。
(十一期间在外,坚持发文,谢谢你们在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