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晴川再次回想起这句话,才明白这话的全部意思。只是此时的罗佑也未必明白。
她仰着脑袋,看着被缚在柱子上的罗佑,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开,下巴上的胡髯长了出来,只有那双沉眸带几分疏狂的俊美和邪气,连他身上的疤痕也让他增添了悲壮的英雄气质。
晴川自小就爱和宁轻轻一起看戏,也很喜欢那些话本子。她认为,段子里的英雄也应当是这个样子。
“罗护卫,你多大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罗佑顿时噎住了。
他原本准备一通严厉的训话,想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外表看着那般和蔼可亲,但是全被这问话给弄没了。
罗佑的外表看起来并非和蔼可亲,加上他神秘可怕的过去,多数人对他还是避之不及的。其实,晴川也未觉得他待人亲和,她只觉得他傻的时候有些可爱,长得也很不错。
“不会连自己多大,也忘了吧?”她不死心追问。
他唇角邪邪一勾,“罗佑尚未婚配。”
突兀的答复。不知为何,晴川的脸倏然红了。
罗佑目光看下来,觉得她着实有意思,这丫头果真多想了。
他忽而伸过去右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腕。
晴川猝不及防,吓得“呃”地一声,他并没有放开手。
他的手又硬又热,晴川紧张得结巴:“你……你做什么?”
“你还觉得我冷么?”他语气轻淡,刚才那丫头担心他冬日会冷。
她蹙了眉头点头,才后知后觉道:“对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手这么热乎?”
罗佑虽光着上身,此时身体还热着的。
他目光冷了下来,语气严肃:“晴川,你是个好姑娘。你要知道,罗佑是危险的,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
*
那日,宁轻轻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有些担心,但听林越说里面一直很平和。她略放了心。忽见晴川出来,自是问东问西一通。
晴川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宁轻轻表示好奇。
“你与那罗佑谈什么了啊,怎么出来之后心情大好啊?”
“难不成,那罗佑又喊你娘子啦?”
宁轻轻打趣她,又想刨根问底。
“别说本王妃没看出来啊。你对那个罗佑也挺上心的嘛!”
“没有啊。好歹,他是上了我的当,才被制服的。我总得去表示下关心。你放心,我才不会将他的傻话当真的。”
“再说,我可看不上他!”
晴川说罢,一扭身就跑前头去了。
宁轻轻哼了一声,这么嚣张,还反了你了!
……轻寒公子……
半个月后,宁轻轻终于闷不住了,执意要回趟娘家住几日,却被杜川、林越等人阻拦。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王妃么?!”
宁轻轻拿出王府主母的架势想迫使他们让步,见他们态度坚决,她又变了法子:“王爷临走时,有没有说过不让我回娘家啊?”
杜川摇头,“王爷不让王妃私自出府。”
“那王爷可说过,不让我名正言顺出府邸?”
林越想了想,王爷让他们暗中做好保护王妃的任务,没有说监禁王妃啊。
昨夜一场冷雨,满园黄叶堆砌,增了寒凉,今日天蒙蒙亮,轻轻裹了一件棉披风,和晴川一起,坐上轿子高高兴兴回娘家。
“老爷!二小姐回来了!”阿贵一路飞奔着去了主宅通报。
宁之焕刚下了朝,正想着去兵部府衙,闻言这脸蓦地一沉。
阿贵便笑着改了口,“啊,不……不,是晋王妃回来省亲了。”
那宁侯眉头一拧,这晋王南巡,晋王妃第一次回娘家省亲,最好是晋王陪同才有面子。而据他了解,王府对王妃省亲的规矩颇多。
他心下虽担忧,却两个月未见女儿了,便急急迎了出去。
宁轻轻下了轿子,立马如那兔子一般活跃,转过身,将那披风扔给了晴川,活脱脱的燕子一般飞奔园中。
不远处宁侯携着侯府众下人摆了架势,急急来迎接晋王妃。宁轻轻见下人跪了一地,不明所以。
这是做什么啊?不过是回家看看爹而已。
宁侯见女儿那不知所谓的样子,着实气愤。
这……这成何体统?!他本自与众人按王妃省亲的礼俗前来迎接,却不料这女儿压根没这个套数。
即便这迎接的礼数没了,他亦忍下,遂退了余下众人。
“老臣参见晋王妃——”宁之焕一人行了礼。
宁轻轻吓了一跳,倏尔反应过来,捂着嘴“嗤嗤”笑了出来。从来都是爹训斥自己,第一次爹给自己行礼,这感觉比较怪怪的。
她走上前,先扶了爹的胳膊,打了手势:“爹,您怎么这么酸腐啊。我就算嫁哪里了,我还是你的女儿啊。再说了,你可是侯爷,又是太傅,这晋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女儿,您不训我就谢天谢地了。”
宁之焕咳了咳嗓子,脸沉下去,“轻轻,休得胡言乱语。你身为晋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且不可恣意妄为。”
轻轻的眉头不由得一缩,真是烦人,又是那一套。
宁轻轻不晓得,素日,宁侯与晋王同朝为官时,底下虽是翁婿的关系,面上却是王臣的礼节。朝堂上见面,宁侯都是严谨守礼,只不过私下客气了许多。众官员从晋王的面上,可看不出宁侯是他岳丈。
宁侯与女儿入了内厅,坐了下去,没有外人。
宁之焕望着眼前的女儿,她眉目间的形容,愈发像极了从前的安郡主,忽而道:“王爷待你还好吗?”
宁轻轻扁了扁嘴,想起棺材脸的不近人情,一肚子的不满想要吐槽,却忽然记起与晋王的那个不平等约定。
只得叹了口气,打了手语:“马马虎虎吧。”
宁侯见女儿的性情和闺阁中没什么两样,喜忧参半。
喜的是,没有变化说明她在王府过得还不至于太糟;忧的是,这样的性子早晚要吃亏的,他亦听说女儿如今搬出东苑的事。
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晋王素来行事的风格,能接受轻轻的顽劣性子当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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