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位置,已超出了限定的蝎群距离。云屹兴致勃勃的盯着不远处,只见两方小鼎早被他放置在地,而他此刻离小鼎足有两丈远。
鼎上的蝎子,不再是缓缓地在鼎壁爬动了。两方小鼎不断的自行摇晃,青绿色蝎子爬行的越来越快,满是裂纹的小鼎,摇晃的愈发剧烈。
伴随着咔咔脆响,只听“砰”的一声,两方小鼎碎成了五六瓣。原来的那两只蝎子,也随着小鼎的破裂而化为齑粉。
云屹咧嘴一笑,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朝着虎跃关方向,转身就跑。速度比来时都快了几分,好像身后有狼撵着似的。
与此同时,虎跃关下的蝎群,突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宛如失去了控制的提线木偶,身形骤然缩小至原来那般大。
七道铁门上坑坑洼洼的小破洞,被杀死的,进了关的,挂在破洞上的,还未来得及入关的。
这一只只蝎子的异样,使关前正吃力反击的众军士,纷纷愣在当场,在他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缩小的蝎子,一点点化为一滩滩黑水,或从破洞流下,或无声无息的渗入地下。
“这…这是怎么个情况?”满脸麻子的刘都营,还没回过神来。不时瞟向他的军士们,眼中都含有敬畏之情。天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一番苦斗!
此刻,刘都营的样子颇为凄惨,一条右臂不见了,伤口处只是匆匆包扎了一下。
左手提着一截染了黑绿色的桐木尖,不只是他,周围军士或多或少都着了蝎子的道。
饶是如此形象,也难掩他的愕然。
董羊城,大酋长的憩所,一间宽大的密室内,被塔尔麻罕视为贵人的女子,此刻实不好受。
她神情委顿,盘膝坐着的石台边,一小滩鲜红的血迹恁地刺眼。亮丽的容颜,更遮不住浓浓的怒气。
她宽大的袖袍一拂,密室中仅有的几件物什就被收了起来。而后,起身向外走去。
大厅中,塔尔麻罕大手不停搓着,来回走动。今夜,他已严格按照女子的吩咐做足了准备。
只要真如女子所说,蝎群能够破了虎跃关七门,那凭借埃羯战士勇悍的战力,虎跃关便是唾手可得。
说起来,即便见识过女子的各样手段,塔尔麻罕的心里还是不大托底。也无怪乎他会有些不安。
“你真该死!”
塔尔麻罕倏地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女子已无声无息站在他的身后,满面阴冷的盯着他。
一股凉气直从尾椎窜上塔尔麻罕的头顶,他立感不妙,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连连虚磕起来:“尊上恕罪!卑下不知哪里冲撞了您,还请您示下。”
自遇到这女子以来,这样怖然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身经百战的塔尔麻罕,自然能感受到,来源于女子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他半点都不怀疑,女子瞬间要了他的命。
虽然不知道女子因何怒气冲发,但久历人事的塔尔麻罕,当即就把姿态摆到了最低。
女子要杀他,真是比捻死个臭虫还要容易。面对修兵者,能屈能伸不丢人。
“我来问你,为何不按我说的照办,你手下的人是白痴吗!”女子怒气不减,寒声喝问道。
这可把塔尔麻罕问糊涂了,他不由小心翼翼道:“尊上,发生…发生什么事了?卑下…卑下毫不知情啊!”
女子更显气不打一处来:“废物!简直是废物!我交给你的两方小鼎,你可严格按照我所说去安置?”
“尊上明鉴,您千叮万嘱,卑下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派之人亦是亲信,万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啊!”塔尔麻罕已是诚惶诚恐。
“那为何我的识铭会与我失去联系?这方外之人岂会知晓那关节!定是你的下属玩忽懈怠,坏了本娘娘的修行!真真是该杀!”
女子越说越气,她哪里知道,令她受创的不是塔尔麻罕的下属,而是那半吊子的小怪胎云屹。
塔尔麻罕此时有口莫辩,女子更已不愿在此多费口舌。她轻挥袖袍,只见绿光闪烁,一只三尺多长,宽一尺的莹绿蝎子落在厅中。
女子踏上其背,绿蝎立刻飞窜而出。“你的贱命且先留着,如若真是你属下失职。不光你的命我要收,就是这董羊城,我毒幺也定会让其变为一片死地!”
隐隐约约的森寒声从厅外传进来,饱经世事的塔尔麻罕,也禁不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一双腿好似钉在了地上,只觉得酸软无力,难以站起。
……
虎跃关向东三十多里处,有一片白桦古木林。
林中大小桦树千余棵,更奇特的是,在这片林里,终年飘着一种由桦木香和不知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香气。此香无毒,闻之颇有解乏功效。
时人多来探,皆以为奇,然不知其解,故而相传,唤作香桦林。
寻常白桦木株高五丈到七丈间,冠幅两丈到三丈。纸桦的幼树一般呈金字塔形,长成之后呈椭圆形。叶片属墨绿色,秋季来临,变为金黄。转入冬季,树皮就会变成白色。
在香桦林最西角,有一棵长势最好,较于其他桦木更为巨大的纸桦。
这棵桦木株高十三丈,冠幅五丈余,树身足有四个成年人合抱之粗。惨白色的树皮与这冬夜相映成辉。
熟悉这里的人,都将其认为是这片古木林中的白桦王。
“暂时在这里躲一会儿,希望这林中的怪香,多少可以起点作用。最好应该祈祷,那修兵者的修为有限,还不足以追到我的踪迹。”黑漆漆的树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云屹躲在这已被掏凿过的白桦王之内,悄声嘀咕着。
这片古木林,对云屹来说非常熟悉。他在以前,可谓经常光顾这里。
就这棵被掏的白桦王,也是他早先为了军用所凿。没想到今日还会派上用场。粗大的白桦王,从外表看,除了有两个小小的窟窿眼外,并没有什么大的破绽。
云屹一路奔波,左转右绕,钻进这白桦王之内。他如此费周折,也是谨慎所致。
说实话,他对于修兵者的了解,并不十分透彻。可以说,很大部分都是源于辛川宇送给他的那本书。但那本书只有大概讲述,很多东西都并不全面。
小鼎被毁时,他虽然已离开小鼎一段距离。但他并不能确定,那名修兵者会不会以此找到他的踪迹。
而这一点,书中并没有提到。毕竟,像云屹这样以常人手段破坏修兵者之事的做法,也是新鲜的很。
独身在外混迹多年,他早已小心惯了。谨慎些才能活的更长久,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了。
既然不确定,他躲躲又何妨。倘若他径直回到虎跃关,说不定还会连累关上同袍受难。受了那般重创,云屹心知肚明。惹到修兵者亲自出马,又岂会善了!
一来,他不想连累别人。二来,他还得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权衡之下,躲在这里,还是比较稳妥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云屹盘坐树洞里,静静地等着。
等待总是磨人的,树洞里阴冷潮湿,可活动的空间又非常小。云屹渐渐地开始往后靠,他又不是铁人,整晚的奔走,他也感到累了。一阵倦意缓缓袭来,云屹紧了紧军袄,耷拉着眼皮,合上了双眼。
……
香桦林里静悄悄的,雪还未停,不知过了多久,树洞里的云屹忽的睁开眼睛。
那素来沉静黑亮的双眸,在这漆黑狭窄的空间里竟似乎又亮了几分。他稍微欠身,凑到树洞上的两个小窟窿眼朝外看。
天色将明未明,已近拂晓。看起来他睡得时间不短。歪头想了想,云屹还不打算现在出去。
好在他的耐心一向不错,手里摩挲着一把短小的精致匕首,他安静的等着时间从指缝悄悄溜走。
云屹掐着时间,大概又过了三四个时辰,此时,日头已挂空,云屹侧耳听听外面,别说这方圆十余里的香桦林,就是再远的地方,都没听出什么可疑的动静。
“看来我还是比较幸运的。”云屹松了一口气,这才准备出去。
他用匕首撬开树洞内的两个木扣,轻轻取下外围的桦树皮层,反身钻了出来。
“小子,继续躲啊!怎地不躲了!”
寒恻恻的声音,陡然传入耳畔,云屹大吃一惊!身子顿时僵硬。
他紧抓匕首,还不待再有反应,眼前红光闪过,一道倩影已落在他面前。
云屹定眼瞧去,心中惊疑更甚。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无疑是他最不愿碰到的修兵者。
毒幺娘娘的装扮不曾变过,纤细的身材上,依旧套着那身宽大的红底黑边袍服,亮丽的容颜上红一道,绿一道,分饰两颊。
云屹看在眼里,更觉这女子说不出的怪。
毒幺的双手缩在宽大的袖袍里,交叉放与腹前,冷冷的注视着云屹。
云屹年轻异常的面孔,也使她有些意外。
“小鬼,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孩子。怪不得耐心这么差,娘娘我可是太失望了呢。”毒幺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一刻,她好像并不急于找云屹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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