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辕株三人原本杵在石马城外不知往哪去。进城吧,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不进城吧,明知秀橙驭兽少年被大正皇帝拐跑了,实在心痒难耐想进去瞅瞅。
商量半天几乎要抓耳挠腮时,一名武将突然从城门处走过来:“请问你们哪位叫老四?”
“……”洛辕株无语一下,“我。”
那武将客气道:“陛下有请。”
洛辕株连忙抬脚。
刚走两步,又陡然转身:“我能带上他们俩吗?”
武将点点头:“可以安置。”
洛辕株道谢。
除去一身花草进了城,武将让旁人将头戴黑纱帷帽的载慈和蒙着面的洛思行带往一座普通宅院,自己则引领洛辕株行至刺史府偏厅饭桌旁:“请您先用膳,陛下传召时,您再过去。”
洛辕株看着满桌美味佳肴,方觉饿得厉害,且好久没踏踏实实认真吃顿饭了,立即端碗执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打着饱嗝,喝茶歇息片刻,便有人过来传旨说皇上召见。
洛辕株跟着去了正厅。
“陛下!”看到皇帝,他正儿八经见礼。
洛麟羽微微一笑:“皇叔请坐。”
有求于人,自然要客气些。
洛辕株鼓动怂恿洛思行造反、给洛觜崇添堵前,是个早已死去的人,在皇宫昙花一现后,知道他的人仍然不多。
如今依旧无官无职,只占个皇亲身份,在洛麟羽面前连个“臣”都自称不得:“叔就不坐了,皇帝侄儿是不是有事差遣?”
洛麟羽对他这不伦不类的怪异称呼也不在意,笑了笑:“羽儿请皇叔帮忙,不能说差遣。”
洛辕株总骂洛觜崇虚伪狡诈、假模假样,也连带着骂过洛麟羽,如今站在他面前,听他这么说话,心里竟没来由地一阵舒坦,不由暗骂自己犯贱:“皇帝侄儿尽管开口!”
“无他,乃玄华道长的事,”洛麟羽抛出心底疑问,“皇叔和阴阳界鬼王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了,有没有觉得他跟杀害我师父的凶手有什么联系?”
“陛下怀疑他?”洛辕株惊讶。
洛麟羽回想着玄华遇害的那一幕,虽时隔日久,心脏仍骤然一缩,抽痛的感觉如同实质:“凶手出现得毫无征兆,刺杀和离开的速度也极快,且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怀疑他可能来自异界。”
“原来如此,可……”洛辕株迟疑,“郫谷粒想吞噬我和那小子的灵魂,却绞尽脑汁拐弯抹角借刀杀人,不敢直接下手,不仅是因我们拥有皇族血脉,而且……我感觉他好像其实是不敢得罪皇帝侄儿,才不敢亲自动手。”
洛麟羽知道他口中的“那小子”指洛思行,遂也不问:“皇叔的意思是,他知道玄华道长是我师父,不可能下杀手?”
洛辕株没有正面回答,只思索道:“但凡杀人,都有目的,郫谷粒和玄华道长无冤无仇,杀他除了吞噬魂魄,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好处。而我与他接触这数月以来,并未见他露出半点儿刺杀过玄华道长的端倪。难道是他隐藏得好?”
洛麟羽双眉微蹙。
洛辕株想了想道:“回头看到他,叔试探试探~~哦对了,秀橙出了个新鬼王,狠得很,把我们几个撵得鸡飞狗跳,若不是厚着脸皮指靠郫谷粒,恐怕已把我们小命留在他地盘儿上了。”
洛麟羽点点头:“那就有劳皇叔了。”
顿了顿,“那个戴黑纱帷帽的,就是什么媒衙之人?”
“是,他叫载慈,已在媒衙供职三百多年,身体变得半人半鬼,”洛辕株笑道,“感觉能在人界冥界两界乱蹿行走,也不错!”
洛麟羽看着他,微笑:“虽然鬼界听起来就很是阴气森森,但供职媒衙能得千年寿命,总比普通人强得多。”
洛辕株愕然:“皇帝侄儿……知道?”
洛麟羽可不会说自己是通过他心通刚知道这一点的,只淡淡一笑。
洛辕株骇了,心道以后怕是什么都不必再隐瞒,有啥就得说啥。
不过,他倒没忘为啥想进城的事儿:“那个……皇帝侄儿,你把那驭兽师拐哪儿去了?”
“朕只是觉得跟他甚为投缘,何来拐字之说?”洛麟羽正色道,“方才和朗月聊了聊,他果然可爱又单纯,朕很想将他留在身边保护起来,熊甫怀那人精明过头,心思太多,朕怕他会对朗月不利。”
“原来他叫朗月啊,这名字倒是不错,可陛下,请恕皇叔直言,他可是秀橙国的人,你想对他好,他未必领情。”洛辕株十分不解,“再说,他既然有驭兽的好本事,此刻又在咱们手上,那咱们的首要之务,不该是请他帮忙命令野兽打秀橙吗?”
话音刚落,帷幔后突然传出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不,我不想利用他,”洛麟羽恍若未闻,一口否定,“熊甫怀已经利用他杀了那么多人,若我也利用他,那他就太可怜了。”
洛辕株也听到了那声很小的动静,但怎么也想不到驭兽师正睡在里面,毕竟洛麟羽跟他谈论的,可都算是机密话题:“皇帝侄儿不能这么说,有本事有才干,才能被利用,没本事没才干的人,想被人利用,人家还不要呢!”
帷幔里传来扑哧一声笑,又立即被捂住。
洛辕株一愣,看向洛麟羽。
洛麟羽面带笑意,无声地指了指。
洛辕株张着嘴恍然大悟。
“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再让他控制野兽吃人,以免造下太多杀孽,将来死后不得轮回,难以超生,”洛麟羽语气坚决,“熊甫怀派间谍囚禁我新科榜眼,欲杀我大正栋梁之才,此乃大正和秀橙的恩怨,该由我和熊甫怀打出胜负,不必让朗月牵涉其中,牺牲他的性命。”
“陛下啊,你把他带到身边,却又不用,这、这……传出去,人家非得笑咱们脑子坏掉了不可!”洛辕株以为自己已明白洛麟羽的用意,“再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善良,你不用他,别人可想用得很。熊甫怀将他从黄石边境调到这里,就是想利用他对付陛下啊,你把他藏起来,熊甫怀能甘心?肯定会想更毒的歪法子、烂点子对付你!”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洛麟羽摆摆手,“我本来就是找他讨公道的,还怕他对我出手?”
洛辕株正要再说,门外传来禀报:“陛下,赤风使者楼小玉求见。”
“快请他进来!”洛麟羽心里一喜。
楼小玉是假名,千玉楼早已跟她说好,若来者自报姓名楼小玉,便说明是她千玉楼易了容的私人密使。
洛辕株识趣告退。不一会儿,楼小玉便进厅见礼呈上一封特别书信。
那书信的信封是千玉楼用树胶按现世折法粘合的,四边封口各有一个她亲笔写的楼字,若有人撕开偷看,完整的楼字就会断为两半,提示洛麟羽私使已叛变,可当即抓起来。
约好的信封折法和记号只有她和千玉楼知道,一旦被人动了手脚,二人立马能采取行动,将来者拘押。
而眼前这封,则是完好无损的。
洛麟羽接过信,原本很不错的心情,却在看信的过程中,越来越阴沉。
洛辕株还没走,就重被召回,见洛麟羽脸色不对,想问又不好问。
洛麟羽却主动告诉他:“皇叔,请载慈帮我走趟赤风军营,行动要万分保密。”
洛辕株看着他。
洛麟羽面色凝重:“赤风军队出现一种骨刺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