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要说?”洛麟羽道。
“我、我……”普真看着她的目光忽然移开,飘向不具体的虚空,面带羞赧,右脚僧鞋也无意识地微蹭两下地面,像个想要糖果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孩子。
洛麟羽看得好笑,犹豫片刻,还是疾步上前,吻住他的唇。
讨到糖果的普真立即伸臂抱住她,一颗心狂跳不止,迷醉得闭上眼。
血融咒让两人的身体一旦靠近相贴,便很难再分开。洛麟羽知道却还这么做,是因为大殿角落站着木离焰。
果然,刚亲吻不过一会儿,普真正沉浸在甘美与甜蜜中,便被大步踏来的木离焰强行分开。
洛麟羽被拉扯着坐回御座,普真却看向木离焰的手:“原来是千年桃木!”
木离焰没反应。
洛麟羽愣住:“什么千年桃木?”
普真深吸一口气:“我道它为何能走路行动,还能形成血融咒,竟是雕刻之材为千年桃木的缘故。”
洛麟羽讶然看向木离焰:“竟、竟是这样?”
普真神情疑惑:“千年桃木难寻难得,本身就阴气甚重,还易惹邪祟,宫中虽有龙气震住,但……怎会有这种东西?”
洛麟羽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是说……有人故意?”
普真摇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洛麟羽想想也是,千年桃木也好,万年桃木也罢,又不能对帝王产生伤害,既然如此,那人家还费这心干什么?
再说千年不千年的,有几人能认得?估计是被当作普通木材一起运进宫的。因为她隐约记得,上佳的大型木材被她雕废不少后,小豆子他们没办法,从柴火堆里找到了这块人高大木料。
“可能是咱们想多了,”洛麟羽安慰道,“这是太监们从御膳房那边扒拉出来的,若不是我要用,恐怕已经被劈成小块儿当柴火烧了。”
木离焰的身体一抖。
普真却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他此刻极害怕有人暗算羽儿。
洛麟羽站起身道:“那你去吧,我到百花园晃晃。”
普真闻言,又恢复了那种痴痴目光,看她半晌,才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莫要让宫门侍卫拦我。”
说到后面一句,声音竟是一字比一字低,显然是怕洛麟羽不让他进来了。
怕洛麟羽不让他进来,又不敢理直气壮的说,便跟小媳妇似的低声要求。
洛麟羽愈发觉得好笑。
“不会的,你安心去吧。”
她刚说完,便猛觉不对味儿,怎么像安慰要死的人似的?
“哎哟呸呸,”她连忙呸去不吉,“我的意思是说,你放心吧,我不会下令让人拦阻你、不让你进宫门的!”
普真笑得无比灿烂。
心也跟着灿烂。
恨不得紧紧抱住她亲个不止,永不松手。
“羽儿在意我,她在意我!连句似不祥的口误都要纠正,怎能说不在意?”
他心里像被灌了整坛香蜜。
“嗯。”他轻应一声,满足地转身离去,脚步轻快。
轻快得衣袂都要被他的心带飞起来。
洛麟羽却走向木离焰。
木离焰连退几步。
“怕什么,我又不烧你,”洛麟羽抓住他的手,抬起观瞧,“千年桃木?”
木离焰紧张地勾动手指。
“砍头去根的木材,除了专业木匠,谁能认得是什么木,”洛麟羽抚了抚如人肤色、却改变不了木头本质的手背,“既然你被找到挑出,也算是跟我有缘。”
她伸手掀开帷纱,凝视那酷似玄华、如同活人般的脸许久,才轻轻叹口气,缓缓放下帷纱。
再怎么如同真人,也终究是不能亲、不能做什么的木头。
而她,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成熟。
需要温情,需要爱的滋润,普真又恰好在侧。
她为玄华而努力控制,却不知自己能控制多久。
不知哪天会突破自己心底里的那道防线,开启那道闸门,放普真进去。
“唉……”
她叹了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人算不如天算。
就像她用计中断了四国大战,却又冒出驭兽师助秀橙反击一样,战争不但未被阻止,反而有升级的预估趋势。
放开木离焰的手,她走出殿门,向百花园行去。
没有她这个观众,明经进士们是既放松,又无趣的吧?
“球果子,你从正门进去,朕翻墙,”洛麟羽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别让人知道我偷偷溜进去了。”
球果子见自家皇上心情极好,还恢复了些许小时候的调皮,不由心花怒放,哪管什么失仪不失仪,忙不迭地应着就要往百花园跑。
“等等!”洛麟羽叫住他,“去给我弄套你的衣服。”
球果子惊得瞪大眼:“皇、皇上……”
“快去!”洛麟羽照他脑袋轻拍一下。
“可、可……”球果子苦起脸,“即便奴才拿来衣服,您、您也穿不上啊!”
“那你别管,”洛麟羽摆摆手,“拿来就行。”
球果子只好犯着嘀咕跑开。
皇上比他高一个头还多,他的衣服皇上根本穿不了,咋扮太监?
洛麟羽待他取来一套太监衣帽,又催他滚远,才将衣服搭在臂上、帽子拿在手里,往百花园侧墙绕去。
后宫没有妃嫔,也就没有那么多眼睛和是非,路上遇到的侍卫和太监又没人敢问皇上干嘛去,洛麟羽顺利到达离百花园正门最远的围墙。
脚尖轻点,[ www.biquger.vip]飘然入内。
四下安静,空无一人。
洛麟羽用缩骨术改了容貌身形,帝王常服长出来的下摆则掖在腰间,然后穿上太监服,戴上太监帽,再仔细整理一番,才离开墙边,大摇大摆去找哪里有人。
大概是百花园太大,也或者是她跑得太远,走了近四五百米,才终于听到人声。
“看啦看啦,好多鱼!好多漂亮的鱼!”一名少年喜悦惊呼,“它们顺着流水游到石洞里了!”
洛麟羽循声望去,立即知道他是谁~~今年科考中年龄最小的考生,十七岁的谢坦之,来自地方。
他的呼声引来几道鄙夷目光,还有人窃窃私语:“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谢坦之只顾看鱼,咧着嘴笑得开心,对旁人的议论毫无所觉。
洛麟羽笑了笑。
没心没肺或反应迟钝的人,一般都比精明之人活得快乐幸福。
帝王不在,他们果然都异常轻松,不然哪敢出声惊呼、哪敢看不起人?
“这位公子,”她走过去,特意尖着嗓子,“你看到的这些鱼,乃是青鸾国太子来我国做客时远程带来的礼品。”
“啊?真的么?”谢坦之抬起头,笑得很阳光,“难怪我都没见过!”
“何止你没见过,即便是京城官贵,也不是谁想瞧见就能瞧见的,”洛麟羽故意道,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几人的脸色变得古怪,甚是快慰,“青鸾国的水土气候与我们大正不同,为了养活它们,冬季要将它们移到室内,不然会被冻死。”
“哇,真的很娇贵呢!”谢坦之毫无心机道,“那这位小公公哥哥,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吗?”
小公公哥哥?
这是什么称呼?
洛麟羽哭笑不得:“在青鸾国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因为它们一来,就被皇上改了名字,统统叫小花,好听吗?”
“小、小花?”谢坦之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小花……哈哈哈……”
洛麟羽不喜不怒,看着他笑。
“这位小弟弟笑什么?”一道人影从谢坦之身后走过来,面带笑意,声音温和。
洛麟羽望向他。
今科榜眼,高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