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衫茵请的教书先生表面上是去帮忙说话的,而实际上,却是去嘲讽卯家家主、逼他自己对女儿卯静动手。
因为第一天上门提亲时碰了钉子,第二日教书先生便以此为由,向媒人提议轮流拜访,如此,他便有充足的时间大耍嘴皮子,又无媒人在旁碍事。
也就是说,媒人其实和蔺染尘一样,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而这,也是为什么卯父突然改变态度、并将自家女儿带孽种一起活埋的原因。
卯父是凶手,管家是执行人。
教书先生以嘴为刃,他和聘请他的蔺衫茵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始作俑者。
然而,即便事实真相全部爆出,他们也只是被人们在道德上予以谴责,在律法上,却不负任何责任。
当然,能做出这种事,也别指望着他们自己受自己良心谴责了。
教书先生被利欲所熏,已无良心。
蔺衫茵被感情色欲蒙了眼睛蒙了心,早就失去良心这个词的意识。
普真听完整件事的始末,唯有叹息。即便他不精通国之律法,也知律法难以奈二人何。除了卯父及其管家,无法追究到别人身上。
只是,蔺染尘既已知晓真相,又为何不采取半点儿行动?
“实不相瞒,我也是十天前才知晓,”蔺染尘被问到时,面容悲戚,“我跟她吵,跟她闹,想去邻安城找那两个狠心的男人算账,可哪里都去不了。这座大宅,就像被凶狼恶狗轮流看守的华丽牢笼,我们三人谁都出不去。”
普真看着他:“施主若想离开这里,贫僧倒可以带你一起走,只是~~”
话未说完,门外却响起蔺衫茵的声音:“大师,已经半个时辰了,您的睡前经文该念好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普真瞬间作出决定,随口念道:“佛言,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因故意让蔺衫茵听见,他的声音大了许多,不似之前谈话时那般低沉。
蔺衫茵推开门,面色恼而不善:“什么由爱生忧、离爱无怖,你给我家堂弟念的什么鬼东西?”
普真垂眸:“施主不可亵骂佛经。”
“我管你佛经道经,只要别妄图影响我的家人,你们这些不干活、吃闲饭的和尚道士爱怎么念怎么念,”蔺衫茵说着话,人已走到他身边,“我虽对你一见便生喜悦之情,却也不容你教唆他们厌恶我、远离我,懂么?”
普真抬眼,却不是看蔺衫茵,而是蔺染尘。
蔺染尘的表情有些复杂,内心矛盾。
虽属被迫,却毕竟已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抛开两者身份,丰满又貌美的蔺衫茵的确是令很多男人心动、拥有后便不舍得放手的销魂女子。
另二人肯放下男子自尊陪在她身边,并不仅仅因为金钱,而是蔺衫茵有着漂亮的脸蛋,迷人的身段,以及丰富的技巧和经验。
她就像个外在条件齐备的魔鬼。
无论哪一点,都能将人俘虏诱惑。
普真的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之前还声泪俱下地对蔺衫茵诸多憎恨与控诉,转眼间,仅仅因为蔺衫茵的两句话,便内心波动,摇摆不定。
蔺染尘其实已经因色欲而迷上蔺衫茵,只是因身份问题而将自己套上感情和心灵的双重枷锁,痛苦,却不得逃离。
即便今日将他带离这里,只要蔺衫茵主动找到他,再说上几句甜言蜜语,他便会半推半就被她抓回来,继续矛盾,继续痛苦,继续在一起。
看透他的另一层内心后,普真犯了难。
到底带不带他走呢?
想了想,还是先带他离开再说吧。
至于之后是另结良缘,还是继续孽缘,便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命了。
蔺衫茵见他半晌不语,以为他理亏愧疚,伸手摸向他的脸,声音也比方才温柔许多:“和尚,咱们~~”
“施主自重!”普真飘身退开,正好退到蔺染尘身边,并抓住他的手腕疾步往外走,“佛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女施主,你好自为之吧!”
蔺衫茵见他抓着蔺染尘往门外奔,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由急声冷喝:“将他们拦住!”
一声令下,立刻有七八道身影从四周冲到院子里,且个个手执长刀,刀尖朝里将二人团团围住。
普真不欲和他们动手,追赶出来的蔺衫茵却站在廊下叫道:“佛门戒杀生,你们给我上,务必将他拿下!”
什么佛言不佛言,如此美貌的和尚,还没吃到嘴,怎能让他跑了?
何况他手里还拽着蔺染尘。
那可是她心尖尖儿上的人。
走一个都亏,两个就更损。
护院打手很难遇到立功机会,见此情景,都握紧刀柄狠盯二人,恨不得眼神都能变成刀,一下将二人敲晕。
“阿弥陀佛!”普真竖单掌宣了声佛号,“前世之因,今世之果。今世之因,来世之果。众位可莫要种下罪孽,不仅地狱受苦,来世还要加倍还债受罪。”
“来世?”蔺衫茵重哼,“若今世都过不好,还管什么来世?速将二人拿下!”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别伤他们性命和重要部位!”
这话很得人心,毕竟就算有前世,也已经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前世啥样。
若没钱养家维持生计,今生的日子都过不好,谁还管虚无缥缈的来世?
于是,七八把刀一起杀了上来。
但都不刺脸、五脏和重要地方。
默契到一致。
聘请他们的女人爱美好色,自然不能破人家的相。
五脏六腑会夺命,也不能砍。
至于那重要部位,更不能受伤,不然她用啥?强留人家不就是为了这个?
七八把刀齐来,目标却是背部肌肉、两只手臂、大小腿和双脚。
蔺染尘心里直打突。
普真大师说他武功高到不将十几人放在眼里,但也只是他自己说的。
而他,并未亲眼见识过。
能离开这里,他有些兴奋,有些激动,但也隐隐有点难过和不舍。
可终究还是离开的期望更大些。
“大师,”他看着围刺过来的刀,担忧而害怕,“我~~啊!”
随着惊呼,他的身体已随普真腾空而起,快速往宅墙外飘去,如御风而行。
蔺衫茵呆住了。
眼看二人即将消失,她才反应过来:“和尚!和尚!”
她大叫着提裙往门外跑,“染尘!染尘!都回来!回来!不要走!回来!”
然而,等她追出大门,那两人已无踪影。
手握成拳砸了一下门框,她发出恨恨一声。
貌美和尚没尝到,还把染尘拐跑了,真是可气又可恨。
但她脑子不笨,立即转身下令:“和尚不可能一直带着他,除了回家,他无处可去,你们连夜追~~不,”
命令还没下完,她又突然改变主意,“不追了。既然他想回家,就由他回去陪叔叔待几日,十天后再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