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栀先说了夜半猝死的男人其实是因为财产而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所害,而顺手解决的纷争嘛……
“殿下,您是否记得给奴婢等人讲过百姓与士兵争簦的故事?”晴栀一边跟着疾行一边道。
洛麟羽微微一笑。
“奴婢今日遇到的事,跟争簦之事相仿,只不过,不是争簦,而是争绢。”晴栀虽已二十多岁,但此刻的快乐却是想藏都藏不住,“今日,奴婢与路令史途经市场时,见两人争同一匹绢,皆言自己所购,即便多人围观,也无法帮忙分辨。奴婢与路令史耳语一番,便仿照处理争簦之事的官员,令将绢一分为二,每人拿一半,再差人暗随其后,观察二人言行。”
洛麟羽笑看她一眼:“然后发现一个高兴一个生气?”
“正是,”晴栀如同第一次做事成功的孩子,喜悦的笑容没从脸上断过,“只按常情推论,高兴的那个,便是占了便宜,路令史立即着人将他逮至衙门,由衙门按律处罚,半匹绢也归还于真正主人。”
洛麟羽点点头:“很好。”
晴栀却道:“可殿下,您猜怎么着?”
洛麟羽挑挑眉:“还有后续?”
晴栀偷笑:“奴婢未曾想到,围观百姓里,竟有人认出奴婢,记得奴婢曾随殿下的轿子去惜福桥助过捐。”
“……”洛麟羽顿住脚,望着她,“你出名了。”
“殿、殿下……”晴栀见主子敛了笑,顿时一吓,噗嗵一跪,“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做错,起来吧,”洛麟羽迈步继续前行,“以后注意些就行,别将本殿冒充凤倾城的事泄露揭穿,辜负凤帝师不许他踏出府门的一片苦心和好意。”
晴栀连忙爬起来跟上:“是,奴婢定当谨言慎行!”
“唉,”洛麟羽叹了口气,“总这么霸用人家的身份姓名,确实有点过分,本殿该考虑如何还回去了。”
跟在身后的晴栀等人都没敢接话。
回到麟羽宫,玄华也已在侧殿用过晚膳。
洛麟羽的脚即将跨进门槛时,又缩了回来,微微迟疑,便转身朝正殿走去。
“徒儿有何事?”玄华的声音却从身后淡淡传来。
洛麟羽顿脚止步,半晌才回身道:“明日劳驾师父走趟大牢,代徒儿放了唐三角。”
说罢,再次转身离开,直到在正殿坐下,才传音补充一句:“另外,麻烦师父暗将唐三角携带的东西全部留下,别让任何人知道。”
玄华没有传音回话,也不知这沉默是表示答应,还是不赞同。
洛麟羽想了想,还是跟了一句:“多谢师父。”
玄华依然沉默,直到她睡下,都没回一句话。
她更加觉得师父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而她,也因为不能让他发现千玉楼的秘密,一直没再请他一起出门随扈。
起码在千玉楼回国前,不能让他俩碰面,一旦面对面,千玉楼就将无所遁形,在第三个人面前曝光个底朝天。
他心通修炼成功、离开隐微谷与张天师喝茶时,张天师还没有将洛凰观、落凰观、以及似和她隐有关联的事告诉玄华道长。
玄华后来虽屡次回观,但张天师既然那时都没说,应该就不会透露了,何况师父那儿也没见什么异常。
好吧,无论怎样,他都曾经传授自己他心通,喝过自己敬的茶,算是名符其实的师父,所以,即便他知晓又如何?
他不仅是师父,还是张天师派来协助她的道门使者,就算张天师告诉了他,他也不会跟任何人告发泄密。
想到千玉楼的女身秘密,想到玄华,她突又想到另一个人:普真法师!
对!还有普真法师!
这个人不能不防!
她双眼圆睁,猛然从床上坐起,睡意瞬间消失。
下床,唤人,燃灯,铺纸,磨墨……
可刚写一半,笔尖却顿住不动,墨汁滴下,洇了纸张。
千玉楼正大光明地给自己传递纸条,以及自己令人传出去的纸条,毫无疑问都会上禀到父皇那里,所以她才会在纸条里写“教我打乐器”,两人谁都没提涉及穿越的事。
可若让小豆子宫门一开就传送纸条给千玉楼,难免会被有心人诬为勾结异国重臣,图谋不轨。
何况纸条内容还是让她防着皇贵妃请来的普真法师,这样确凿的“罪证”,绝对能让她有嘴说不清。
想到这里,她不由扔下笔,将那没写完的纸张全部燃尽,又将轮值宫人遣出,重新躺回床上。
此事,派谁都不可靠,还是自己亲自去说明吧……
次日,尚书房继续告假。
为示正常,洛麟羽也没在宫门刚开时就急着往外蹿,而是贪睡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起床。
洗漱、早膳,一样不落地完成,最后才悠哉悠哉地晃出宫门。
毕竟,普真法师不可能主动跑到使馆求见异国丞相,也不可能大清早的就奉命出宫,等着和千玉楼“恰巧遇见”。
使馆里,千玉楼听完老乡一番话后,差点跳了起来:“他心通?”
洛麟羽点点头。
“我去!”千玉楼爆粗,“那你还能保住秘密?心里想什么不都得让人摸得门儿清?”
“我有护身符,”洛麟羽笑着摸了摸衣领下的突起,“再说,那玩意儿只在面对面时才能窥视,我这天天尚书房、鞍博院的来回蹿,他哪能轻易见到我?”
“什么护身符?”千玉楼虽在佛道知识上比洛麟羽更加了解,却不晓得舍利子的神奇和秘密,不由盯着他胸口,“哪儿求来的,给我也弄一个!”
“我没那本事,实在帮不上,”洛麟羽无奈摇头,“我这个,还是师父舍下老脸求来的。可能是为了保持师父在徒弟面前的尊严和形象,他对这件事从不提起,我也不好开口问,所以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求的、跟谁求的,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那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你总该知道吧?”千玉楼斜睨轻哼,“别忘了,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我知道啊,”洛麟羽皱着脸哀叹,“若非尚能沉住气,我昨晚都夜闯宫门了!”
千玉楼见他一副衰样儿,笑得白牙直龇:“晓得就好!”
“师父说这叫舍利子,”洛麟羽掏出铃铛,“他弄了个保护壳,里面的东西看不大清楚。”
千玉楼伸手摸摸铃铛,恼而无语:“真坑爹!”
“你防着点就好,”洛麟羽将铃铛塞回衣衫,“不管认识不认识,但凡是和尚,你见了就躲,避免跟他面对面就能包管无事。”
“那行,只要碰到和尚,我掉头就走,”千玉楼说着,目露沉思,“看来回青鸾后,我也得弄个舍利子放身上,不然若遇到修炼神通的出家人,老娘就玩儿完了。”
“回去后你就佛道都得防,”洛麟羽道,“佛道两家都有各自的神通,小心中招儿。”
千玉楼点点头,忽道:“那你师父有没有修炼什么神通?”
“应该没有,”洛麟羽摇摇头,不能说实话,“我的课程排得满满,他只能在我抽出空闲时教我剑法,而且他很安静,除了回观参加盛大法会,平日都待在屋里打坐念经不出门,比谁都宅。”
“那就好,”千玉楼微松一口气,“既然没有任何异常,说明修炼神通的可能性不大,不然这么劲爆的秘密,即使不向皇帝老儿揭发,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一潭死水。”
“就是这个理儿,”洛麟羽点点头,“这么着吧,为稳妥起见,但凡遇到和尚或道士,爱谁谁,你都避而不见。”
千玉楼嘿嘿一乐:“行!”
她顿了顿,“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洛麟羽顿时头疼:“安排青鸾和黄石来场马球赛?”
千玉楼翻翻眼睛:“青鸾和黄石中间隔着你大正,老娘犯得上跟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打交道?跟他们合谋如何两面夹击、分了大正?”
洛麟羽嬉皮笑脸道:“那也得谋得起来才行。”
“不瞒你说,他们故意使人撞伤你小皇叔靖王的事,本相已经听说了,”千玉楼哼道,“这样不择手段的小人,老娘若跟他们合作,还得费心提防。老娘一穿越来的,在这儿就跟那炸个响儿就噶屁的烟花似的,才不费那个力!”
洛麟羽哈哈一笑:“他们可待不了两天了,听说后日就起程回国,你这青鸾大使,真不跟他们打个招呼、联谊联谊?”
“联谊个屁!”千玉楼转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今天有什么节目赶紧说!”
洛麟羽无奈:“那带你们游览妙峰山如何?”
“行,”千玉楼一口答应,“就妙峰山!”
游山行程一商定,东道主这方就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各种准备。
千玉楼和雪奴也拾掇清爽,然后双双上了豪华马车。
洛麟羽独自登上另一辆马车。
由于此行得出皇城,礼部万分谨慎,专门进宫上禀。
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异国重量级使臣,洛觜崇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不仅增加两百名侍卫,还将罗裙短等人派出,特调八名御前侍卫随行护驾。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的队伍,竟遭到百年难遇的白日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