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华大帝确实一直没有随身的武器,而据史书记载,你的长枪名字叫……”
“荣光。”我回答他。
我再问:“史书里都是怎么写我的?”
“生性凶残——呃,反正都……都不是好的词……”
“数十万年前,你们仙族就给我取了一个外号——洪荒母夜叉。”
尹兮不说话了。
“也没什么,我的确就是那么样的人,也难怪史书里那么写。”我耸耸肩,又是一天日落之时,我什么话也没说,就静静看着夕阳沉下去。
尹兮问我,“圣尊,那您现在多少岁了呢?”
我把手指举起来,“这我可真的算算,毕竟现在没有帮忙算的人了,你且先回去吧,明日再来听故事。”
尹兮去了一趟,我未进洞府,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回头见是他,手里还拎着两**酒。
“圣尊,前些日子有个小仙下凡历劫,要我将他的命数写短些,他好早日回来,所以给我拎了两**酒……我不喝酒,周围也没个可送的人,史书上记载您好酒——”
“我戒了。”
夜里繁星满天,山顶冷风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那两壶酒被尹兮提着,尴尬地悬在半空,他嘴巴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拎回去吧,若是不喝,不拘埋在哪儿都行。我是真戒了,”我将树枝一扔,“不算了,太久太久了。疾华如今多大,我便多大。”
我站起身的时候,头又犯晕,左右晃了一阵,找不着扶的地方。黑暗中摸到一个物体,察觉是尹兮半蹲下身,拿肩膀当了我的支撑点。
“谢谢。”
“圣尊,您的身体……”
我尚未分清他所在的方向,只能模糊地对黑暗给出一个笑脸,“它终于要不行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想明白,逍遥宫上的那个人,我还是要去见一见的。这回不打架了,就好好聊上一回。
“对了圣尊,方才忘了同您说,仙界这几日有个宴会,我得赴宴,恐怕三五日都不能过来您这里。”
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老树斑驳的影子有一半盖在我和尹兮身上,隔着光影看他那张脸,我竟然找出了些许故人的感觉。
看来我也确实需要休息两日才能出门。
“没关系,你把时间再往后推一推,一个月之后吧。”
“这……时间太久了。”
“司命的职位应该是不闲的,你若觉得是我这里拖得太久了,我回头整理整理,写在纸上,等你再来时交给你,然后你从那之后开始写。”
尹兮向我拱了手,“晚辈确实好奇心重了些,多谢圣尊包涵。”
“小子,麻烦了就是麻烦了,说再多客套话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在折腾人的事实,”我这回是看清了才朝他笑的,“还好,你遇见的是一个不需要客套的人,所以以后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说。”
尹兮也朝我笑,露出一排大白牙,那双眼睛分外清亮,干净有神。
“圣尊这样的性格,我很喜欢,不麻烦。”
我突然生出些许作恶的心态,“只是喜欢我的性格而已?”
“呃——”
纯良书生被我逗得全身皮肤都开始泛红,隔着衣物手微微抖着,耳朵根那一块简直像是被煮熟了。
我盯着他。
尹兮隔了老半天,嗫嚅出声,“圣尊……您别这样……”
我丢了四个字给他,“你想得美。”
洞口缓缓关上,尽管身体不适,心情却很愉悦。大约我是真需要一个能同我讲讲话的人,尽管所聊是我不怎么愿意提及和回忆的前半生,但是,能得来这么一个看客,似乎也不差。
说是要睡两日,实际我睡了四日都不止,等我再出洞口的时候,尹兮上次拎来的两壶酒还摆在洞外,左右台阶上各一**放着。
这阵仗。我无奈摇了两下头,老树抖着叶子对我说:“圣尊,您睡着的时候,那小子还拎了些东西过来。”
他弯下一条枝干,茂密的绿叶间,绑着一支笔和一捆纸。
“他的墨放在这儿,绑在我身上他怕滑了。”
我顺着老树的指引,走到他露出地表的树根处,在那里,平整地躺着一块砚台和墨条。
“这家伙……还真是怕我忘了啊。”
老树说:“圣尊不会忘的。”
我解笔和纸的时候,老树的枝干微微地抖。我替他打圆场,“是尹兮绑得太紧了。”
“圣尊,”老树还是没忍住,“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这么勉强自己。说到底,也都是数十万年前的事情,到如今都算过去了。”
“过去了吗?”我看着手中的东西,抬头不知是问谁,“真的……都过去了吗?”
蔚蓝苍穹白云悠悠,依旧是不悲不喜。它从数十万年前就是这样,是我忘了。
“我今日去看望故人,可能不会回来,你好好看家——嗯,好好地啊。”
我还忘了,我早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一路腾云驾雾往天的尽头飞驰,往高处升时撞见几座仙宫。不得不说,仙族这些年真是越来越有钱了,建筑富丽堂皇得花了我的眼睛。
那种初次上凌仙山的感觉又浮上来,我这后半生闭关出来,仿若又一次重生,不变的是,依然可以用“没见过世面”来形容我。
为了装得好些,我躲在云层之后观察一队捧着盒子进入天门的仙娥,确认记住了特征之后,摇身一变,再随手幻化出一个装着锦盒的托盘,跟在队伍的最后,成功混入了天宫里。
这防御,比数十万年前弱了不知多少。不过也可能是和平年岁,所以没必要再弄得太严。
过了天门,整个队伍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不少仙娥偷着讲几句话,在我身前的那两个才耳语完,我便装模作样地提了一句,“这么多宫殿,不知逍遥宫是哪一处。”
话音刚落,前面两个仙娥回头看我,上上下下被打量一番过后,在我前头的那个开口了。
“你是新来的?”
我装得小心翼翼,“是啊,刚被抽过来当差,之前在地方太偏,都没怎么来过这里。”
“难怪了,连疾华大帝的所在都不知道。”仙娥瞥我一眼就要离开,我赶紧巴结,“这位姐姐,你长得好看,心地肯定也好,就顺便告诉我吧。”
转头,快转头。
“好吧,那,你可听好了。”仙娥得意忘形,指个路像是指点江山,差点把手中托盘晃飞。
我安静听着,前方长廊尽头转弯处,悄悄挪动脚步,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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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身体不舒服,没有更新,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