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诺猛然回头——是法海和那个傀儡师。
法海朝然诺施了一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本想就此放过施主,没想到施主还是自投罗网了。”
然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怒火在燃烧,好像能将人吞噬,言简意赅:“放了她,条件。”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她是妖孽,放出去只会祸害人间。
“不过……施主既然开口,也不是不可以。条件,让逸王退出这场争斗。”
法海看起来耳顺之年的样子,长的慈眉善目,笑呵呵的。
然诺活动下手腕脚腕,一字一句地道:“你,做,梦。”
“那施主就别怪贫僧冒犯了。”法海厉声道。
话音刚落,法海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目光中的慈悲变成了狠厉,对一旁的傀儡师道:“废了她。”
傀儡师没应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在空中结出一个印。
然诺后退几步,咬着下唇,眼睛盯着傀儡师的动作,指甲已经镶嵌进了肉里也没感到疼痛。
傀儡师结印的功夫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但然诺觉得像过了几年那么久。
空气一下凝固了。
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屋子太闷,一颗豆大的汗珠从然诺鼻翼悄悄滑落。
然诺脑子飞快地运转,想着对策。
一则傀儡师不同于妖魔,不怕一般的符咒;二则傀儡师虽然身体没了感觉但神智还是在的;
三则傀儡师向来隐世,他的实力,然诺不清楚;四则,然诺在观察,这个傀儡师,到底是不是他……
这厢傀儡师结出一个蓝色云纹状的印,伸手推了出去。
然诺注意力一直在他手上,迅速闪开身避了过去。
“啊——”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然诺身子一僵,看向侠心,侠心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侠心现在意识模糊,只觉得什么东西打在了自己身上,虽然软绵绵的,但打在身上是穿心一样的痛。
然诺脸上的愤怒变为决绝,开口道:“离字,天地覆。”
应声,大地摇晃起来,傀儡师和法海有些踉跄,而然诺依旧稳如泰山。
傀儡师和法海突然觉得背上很沉,压得抬不起头来。
傀儡师的脑袋扭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姿势,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的笑,然后伸手望肩膀上拍了拍,拍掉了什么。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然诺冲来。
“坎字,爱别离。”然诺来不及惊讶,迅速出招。
“明明就是杀人的招式,何必给它起那么矫揉造作的名字。”与然诺擦肩而过的时候,傀儡师开口道。
他声音沙哑地像破锣一样。
然诺一面挡下他的攻击一面回嘴:“道法自然。既然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就是要看你怎么用了。我的大、师、兄。”
最后三个字然诺咬的很重,是故意对傀儡师说的。
傀儡师没有半分惊讶,语气波澜不惊:“听说那老头收了个资质很好的徒弟,看来没错了,我的小师妹。”
“承让承让。”然诺嬉皮笑脸地谦虚道。
“可惜你要死了。”傀儡师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然诺闪身后退:“乾字,易云。”
傀儡师双脚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立在原地不能动。
“可惜,你杀不了我。”然诺嗤笑道。
“杀不杀得了,是你说了算的么?”
大雄宝殿侧殿,一个老和尚正急急忙忙地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
“我劝主持要是不想我在佛祖面前杀生的话,还是老实待在这为好。”
法山正找收妖钵找不到,急的满头大汗,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顿,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门边长身鹤立的言宸逸。
“你你你你……”法山后退几步,惊讶地看着言宸逸。
言宸逸朝法山施了个佛礼:“在下言宸逸,惊扰主持了。”
法山立刻收回了震惊,还礼道:“阿弥陀佛,逸王殿下深藏不露,好生厉害。”
从正殿到侧殿,众目睽睽之下,不着痕迹地离开并且尾随他,好厉害的轻功。
言宸逸淡笑着:“主持谬赞。
“不过,主持既然是出家之人,就不必管这些俗事了吧?”
法山定定地看着言宸逸,良久,叹了口气:“也罢,老衲老了,本来就不应该管这些俗事了。
“可惜这些年一错再错。我佛慈悲,还能容下我这等肮脏之人。”
“主持不必自谦,主持胸怀天下,普渡苍生。人非圣贤,也有自己的无奈,自己的私心。在下理解。
“只要今日主持不插手这件事,在下既往不咎,并且,择日,来金山寺道歉。”言宸逸微微点头,道
法山向言宸逸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好,老衲这些年虽然身在佛门,不闻红尘中事,可施主的才名也是听过的。今日有缘,不妨一叙。”
傀儡师伸手“咔咔”将自己小腿掰断,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的是硬生生地掰断,小腿跟大腿分离开来,不过并没有流血。
顷刻,傀儡师又生出来了新腿,被掰断的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想枯木一样瞬间枯萎。
法海见此,呼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傀儡师落地的一刻,以一个常人难及的速度向然诺冲来。
然诺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傀儡师近前。
“吓傻了么?晚了。”傀儡师一面将刀递向然诺一面在她耳边轻声道。
刀离然诺胸口还有一寸时,傀儡师动作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然诺淡定地收回往他头上拍符的手,后退两步,悠悠地道:“你我师兄妹,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
“但是论道法,你比不过我。期待下次见面哦,我的大师兄。”
傀儡师脸上难得地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后跟法海一样的那张僵硬地脸扭曲了。
接着他的整个身子燃烧起来,最后化为青烟一缕。
安静地看完这些,然诺转过了头:“法海大师,您要去哪儿啊?”
刚要溜走的法海闻言一顿,坦然转过身,看着然诺,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你我皆是出家人,何必赶尽杀绝。”
“没错,你我确实都是出家人。但是,既然是出家人,就不该参与红尘的事,更不该害人害妖。”然诺冷冰冰地道。
“阿弥陀佛,施主不可打妄语。”法海双手合十,呼叫了个佛号,“贫僧何曾害过人,又何曾害过妖?”
然诺一挥手,斩断了锁着侠心的锁链,稳稳地接住了处在昏迷中的侠心:“那她呢?给贫道一个解释。”
“你为逸王效力,贫僧为皇后卖命,士为知己死,你我皆是一样的人,没什么理由。”法海答道。
“但是跟她有什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听命行事而已。”
然诺抱着奄奄一息的侠心,红了眼眶:“那你可知,玄狐的血有什么作用?你以为傀儡师永玄狐血干什么?
“你以为傀儡师和小青真的那么好心回去救人?你以为杀一妖就可救千万人?”
一连几句反问,把法海问愣了:“贫僧……做错了?”
然诺往侠心嘴里塞了颗药丸,拍了拍她,侠心就变成了一只小狐狸的样子。
“玄狐血无比珍贵,既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也是可以生灵涂炭的毒药。配以傀儡术法,血染中原。
“大师心里有自己的法,贫道知道,您想普渡众生,想救济更多的人。但是您还是太天真了,终究是错了。”
然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侠心,轻声道。
“贫僧错了,贫僧错了,贫僧错了……”法海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然诺继续道:“我知道火药在您这儿,小青想用它来造反来杀人,大师若真的想救人,就不要藏了。”
“贫僧错了,贫僧错了,贫僧错了……”法海好像没听见然诺说话一样,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然诺叹了口气,心道他许是入了魔,哎,自个儿身上又多了一层罪孽,无量仙尊啊。
“今日之事,贫道也有对不住的地方,望大师海涵。”然诺朝失神的法海施了一礼,道,“生而为人,孰能无过。
“大师之气量,非贫道可比。只是大师不可一步错步步错。贫道告辞,大师……好自为之。”
“轰隆”一声将然诺的目光吸引到了甬道处。
下一秒,风随心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小诺?”
然诺松了口气,看了看他身后:“我师兄呢?”
风随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害,别提了,这是——?”
“哦,这位是法海大师。”然诺压低了声音,“具体回去跟你说,现在情况有些糟。
“你来善后,先把侠心送到我师兄那让他给侠心处理伤。我先去找言宸逸,回见。”
然诺将侠心塞给风随心拔腿就要往外跑。
“施主且慢。”法海突然站了起来,恢复了神智。
“大师可还有什么话说?”然诺问道。
“火药在慈寿塔下面,下面有重重罗网,具体贫僧也不知道了。至于施主能不能找到,那就凭施主的造化了。”
然诺恭恭敬敬地朝法海施了一礼:“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