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宫里内监就送来了皇上赏赐的衣衫。
一套靛蓝色的袄衣、玄色袄裤,还有一件靛蓝色的长袖褙子。
有别于平日的大袖衫襦,这套袄子衣式较窄且下赏较短,在腰间作了无数的褶裥,穿起来更便于活动,想必是用于骑射、游戏时穿着吧。
而那件褙子虽是流行的样式,却用金线在领口与肩膀处绣了祥云。
如梦抚摸着衣衫,觉得不敢想象,自己竟能被邀参加上巡宴,这在前世是想都不敢的。
“小姐,阎婆婆来了。”
“传进来吧,刚好我有事问询。”
原是老夫人得了信儿,说宫里赏的衣衫下来了,特意派阎婆婆过来给如梦指点。
“小姐,这两套衣衫分别是狩猎和宴席所穿,平时走动着常服就可以。我们要去三日,您可多备些衣衫,老太太也让我告诉您,这几日她加急赶制了几件,走的时候可带着。”
“劳您帮我谢谢祖母,让她跟我费心了。”
“这套头面也是老夫人叫我带来的,她老人家说这是她还是姑娘时置办的,一直也派不上用场,赏了姑娘了。”
如梦瞧着阎婆婆放置在桌上的托板,上面放着一套头饰,一只金蛾戏花图案的金簪,镶嵌着红宝石,还有一对花叶相伴的金耳坠,另有一对华盛,乃是紫色翡翠所雕,样式精巧华丽。
“这华盛真是巧夺天工。”
“四小姐,这华盛是老夫人当年的嫁妆,此次特意着老奴给你送来。老夫人还说,这颜色样式既衬你的年纪,又配得上华服的颜色,最合适不过了。”
“这太贵重了。”
“老夫人就知道四小姐不敢受,特意转告您,既是平阳侯府出去的,就没道理没了咱们侯府的脸面。希望姑娘也时时记惦着,侯府与您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老夫人没有讲,许是忌讳,也许是清楚聪慧的如梦定能知晓她的话中意。
“孙女知晓了,还望阎婆婆告知祖母,如梦时刻不敢忘了自己的根在何处,茂密之下皆是阴凉,只要祖母庇护,孙女定不辱侯府。”
“行,老奴的话也都带到了,四小姐若是这几日有何不解,让丫头去寻我就可。”
“知晓了,谢过阎婆婆。”
送走了阎婆婆,如梦让平儿伺候着试了下衣衫,有改动的地方也好拿去修改。
这边阎婆婆回了上房,见老夫人躺在大长椅上小憩。
“回来了?那丫头怎么说?”
阎婆子把她和如梦的对话学给老夫人听,刘老夫人听后坐起身来,要了碗茶水。
“我就说这丫头聪慧着呢,她既能懂我的心思,自会有所抉择。这次上巡宴,你看着她些。”
“老夫人放心吧,我瞧着四小姐不是那黑心肝之人。上次侯爷之事,未必是她手笔。再说她姨娘如今有孕在身,怎会不顾及些。”
“希望吧,若真有心针对我侯府,那是万万不能高嫁的,我们侯府赌不起啊。”
刘老夫人虽明事理、懂分寸。可一旦有人威胁到侯府的未来及声誉,她是不介意心狠一些的。对于这个四丫头,她总有些拿不准。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婚事险些断了大伯的仕途,那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
郑王府内,和郡王刚刚从校场回来。过些时日就是上巡宴,他与子迟、方氶江近日抓紧练习骑射,想要在狩猎场上一决高下。
“王爷,郑王爷叫您回来去趟他房里。”
“何事?”
和郡王沐洗,并未抬头,只是嘴上问询着。小六子这边递过手巾,恭敬的站立一边。
“奴才也不知,只说您过去商议。”
和郡王听后也不言语,只是有些不耐。小六子不知王爷究竟与郑王怎么了,自上次吵过离家后,再也不像往前。王爷如今也不关心郑王身体如何,有的只是冷漠的问询,郑王可在他离家后询问过。
与王爷穿过廊巷,来到了郑王门前。和郡王站立了片刻,想了想回头吩咐道;
“小六子,你先退下吧,不用跟着了。”
“是,那奴去给王爷备膳吧”
“去吧。”
吱嘎一声,和郡王缓缓地推开了门,映入眼前的是一副上山虎的屏风,怒目圆睁,显得甚是凶狠。
“是适儿来了?进来吧。”
和郡王走入房内,见郑王正坐在桌案书写着什么。
“父亲,小六子说您叫我。”
“嗯,过几日上巡宴,你可准备停当了?”
“回父亲,儿这没甚准备的,只几件衣衫。”
“我说的是狩猎你可有准备?”
“儿近日都在练着骑射,父亲想猎甚,知会孩儿就可。”
“你觉得我是贪那一口野味吗?蠢。”
和郡王听见训斥,也不急恼,自上次知晓父亲多年来装病,假装薄弱开始,就再没什么能激起他的怒气。
“狩猎,我要你赢,可能应我?”
和郡王抬头望向父亲,见他一脸肯定,不像玩笑。
“儿试试吧。”
“多年来我暗地里培养你,政史、武功、医药,非遇大寒大暑,不辍讲读,你若连如此都做不到,当真是让我失望。”
“儿自当竭尽全力,全力以赴。”
看着自己儿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应承,郑王暗叹一声。
“适儿,为父不求你能理解,只望你愿意相助,只此而已。”
父子俩的对话再次以各怀心事告终。
“你怎地来了?”
回到房里的和郡王,见宋微时正坐在桌案前用膳,看样子来了有一会了。
“小六子说你去了叔父房里,可是叔父近日身体不妥?”
宋微时虽问着堂兄和郡王,手上也没停下筷子。
“无事,近日好了大多,已能随意走动闲逛。”
和郡王不愿多说郑王情形,接过小六子递来的热巾,擦拭了手,也坐下用膳。
兄弟二人桌上再无言语,等一餐过后,换上茶水才静下来闲谈。
“你今日怎来了我府里,不是刚在校场分开吗?”
“刚刚在校场就见你心事颇重,跟来瞧瞧。”
和郡王见宋微时关心自己,语调也软了下来。
“无事,恐是近日劳累了些。你可是有事要告知我,瞧你红口白牙,进屋开始就没收起过。”
和郡王瞧出他这是有甚开心事。
“你也该娶王妃了,叔父也不说给你张罗下。若是我先你定亲,可莫要恼我。”
和郡王放下茶碗,盯着宋微时。
“哦,子迟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没有,只是形势所迫,无奈之举。”
和郡王才不会相信他是无奈,瞧那副面孔也知,他是甚得意的。
“不会恼你,只是你尚未束发,成亲恐还要等上几年。”
“无妨,只定下就可。总比娶那外藩臭女人强。”
“何为外藩臭女人?”
宋微时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失言,除了皇上与朝中重臣,郑王府还不知联姻之事,所以决定还是先不要讲了。
“没事,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也好好歇息吧。”
说完甩甩袖子离开了。
和郡王自知这个堂弟来去甚是随意,也就不在意了。
“好啊,四妹妹,得了如此机缘,竟连我们都不告诉。还是兄长今日说我才知晓。快说,你究竟如何得了天家的青睐。”
“二姐姐,快饶了我吧,坐下我们聊可好。”
如梦被如桐痒的不行,东躲西闪也没逃过她的魔爪。如珠坐在一旁看热闹,因着她也想知道,平时沉默寡言的四妹妹到底识得了什么人物。
“快说。”
如桐刚安稳的坐下,就催促如梦。
“两位姐姐,妹妹真的不知情,我这也是一头雾水呢。若是天家不降罪,真想回绝了。”
“别呀,听闻上巡宴甚是奢华,我和三妹妹都无缘亲见,你既得了此机缘,一定要去瞧瞧的,回来也好和我俩说说。”
“可是福是祸无从知晓,我这心里没底。”
“哎呀,怕甚,我大兄也去啊,又不是独自前往,兄妹自是会照应的。”
如桐能说刘本源与如梦是兄妹,可见从来都是对如梦像亲妹妹对待的。
“二姐姐说的甚是,四妹妹只管漂漂亮亮的去,万事有兄长呢。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如珠见如梦黯然伤神,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
这是一个银镀金点丝花响镯,镯子中空,内置珠石,摇之有声。
“好啊,三妹妹,你备了礼物,竟也不告诉我,害我空手来,好不尴尬。”
如珠被如桐说的红了脸,赶紧解释说。
“二姐姐,我这是准备给四妹妹的及笄礼,只是早些拿出来罢了。”
“那不成,我明日也要给四妹妹送些什么,妹妹再等我两日。”
自古送礼都是礼到话到,从没见过何人送礼前几日就大声喧嚷出来。
如珠与如梦听后大笑,如桐也羞红了脸。
好在三人平日玩闹惯了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就这样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早春让人感到了暖意,复苏的万物在春泥的掩盖下一点一点展露出来。
大伯母在如梦出行前两日,和她确定了携带的婢女、马车、箱笼数量等。四姨娘也一遍遍的嘱咐她谨慎些,莫要与人冲突。
真到了上巡宴出发这一日,如梦还真真是有些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