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骁谈话后,秦靖扬去院子里面抽了半天的烟。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微微顿了顿,送入了口声连吸了两口,又深深地吐了一口灰白色的烟圈。
抬头望了一眼已经灭了灯的房间,想起了房间里睡着的小女人,修长的手指掐灭了剩下的半截烟,接起了手机。
轻轻推开门,借着屋内极淡的一点光亮,望了一眼大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进屋的暖气瞬间融掉了他身上的薄雪,头发衣服上濡湿一片。秦靖扬转身进了浴室,打开了水。
冰冷的水打在了皮肤上,舒缓了心头的燥郁,草草地冲完澡,拿了块浴巾随意擦了几下便走出浴室。
洗澡动静并不小,可是这一向认床的小女人似乎没有被吵醒,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
C的一侧不轻不重地往下沉了沉,他靠了过去抱住了她,将头埋进了她的清香的秀发里。
他的身上仍旧冰冷,遂心本能地缩了缩身体。
“吵醒你了?”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她耳边,声音有些暗哑。
关遂心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小手揽上了他精壮的腰身,他的身上是淡淡的薄荷味的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新,“怎么洗冷水澡?头发也没有吹干…”
他松了松怀抱,“抱歉,冷到你了?”
“没有。困了。”遂心往他身上挪了挪,将头靠在了他胸口,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因为困意变得有些模糊。
秦靖扬轻轻地“嗯”了一声,抱了抱她,“睡吧。”
半晌,听见胸口处轻匀的呼吸声,他轻轻拨开她放在他腰上的手,从床上起身。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关遂心便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很暗,她已然清醒。
纤细的手指抚上一旁仍有温度的床面,眸光清冷,没有温度。
已是深夜,医院的病房外,关家的几个人焦急等待,各怀心思。
虽然怒火滔天,但是顾忌着在医院,关鹏山刻意压制着声音,拿着枴杖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罪魁祸首,“你们几个倒是是越来越厉害了!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也不脱不了责任!”
关雅琴自己也不懂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也就那么一推…薛念就跟落叶似地,从楼梯上滚落了下去…当时真心有那种报复的快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她就不信关鹏山还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监狱…于是直接不服气地高声大叫:“活该!那个狐狸精,我早就想弄死她了!今天弄不死她,我早晚让她死!”
“混帐!给我住嘴!”关鹏山一阵怒吼,再也无法掩饰火气,把手中的枴杖向关雅琴砸了过去,”给我滚,给我马上滚!你也不要给我回关家了!我没你这个女儿!”
关雅琴虽然快速躲开,但是肩膀上被重重地打到了,枴杖摔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回荡在走廊里。
关雅琴捂着疼痛的肩膀处,见关鹏山下手这么狠,一时气急,也红了眼,“我为什么不能说?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把爸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怎么会又改遗嘱又给股份?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个亲生女儿还比不过里头那个女人么?到底我们三兄妹在爸你心里又算是什么?别忘了,当初如果不是外公和我们妈妈,爸爸你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
“雅琴!”关奇坚意识到关雅琴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声厉声呵斥,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关鹏山这辈子最痛处就是当年靠发妻起家,被他的老丈人一直压了二十年!他的眼睛猩红,青筋暴动,“关雅琴,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妈和你外公当年就出了多少钱你们别说不知道!而我现在关家的资产何止几十个亿!你如果现在这么不服气,我立马把那个钱还给你,你抱着那些钱赶紧给我滚!”
关奇坚挡在了关雅琴前面,声音嘶哑,“爸,雅琴固然有错,但是她毕竟是您的女儿,您消消气…”
病房恰时打开,关鹏山瞪了他们一眼,赶紧走了过去。
苏医生脸色奇差,又是半夜被叫起来急诊,脸色阴郁,“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已经有身孕了…还好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但是病人轻微脑震荡,还有一些贫血,胎儿现在不稳定,要住院保胎。”
“什么保胎?她怀孕了?”苏医生话刚落,关雅琴第一个脸色骤变,倒抽了一口气,微微睁大着眸子看向关奇坚。
关奇坚脸色青白,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关鹏山有些激动,苍老的手有些颤抖,“她真的有了?哈哈,大师刚说我要有一子,就有了!苏医生,谢谢啊,孩子多久了?”
“现在还不知道,估计6周左右,现在太晚了,明天做具体检察吧。恭喜了,关老。病人已经睡下了,最好不要吵醒她。你们可以先回去,明天再来。”
“诶,谢谢了。”关鹏山用力地跟苏医生握了握手,苍老疲惫的脸上突然红光满面,说不出的愉悦,立马快步走进了病房。
而病房外的走廊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
关奇坚觉得头有些晕,踉跄得往后一晃,坐在了长椅上,神色颓废。
“爸爸不会要娶这个女人进门吧?”关雅琴也有些慌张,背后渗出了一阵冷汗,“当年爸那么喜欢尹卿舞,还不是遵守了妈妈死前的承诺,绝不再娶的!不会的…不会的…”
“…若是薛念真的生了个儿子…”关奇坚捂着脸,突然觉得形势变得对他们越来越不妙。
“如果爸要是坚持娶那个女的进门,哥,我们就立马抛售了手里所有的股份!我们一起出走…到时候别说股价狂跌,就是银行那边[关盛]也过不了那个关!到时候爸爸他怎么都得顾忌着…”
“别冲动…你这样等于在威胁爸,弄不好适得其反…我们现在的情况【银行】那边其实也并不好过…”
“什么?那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等着爸娶那个女人进门,把股份都拱手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么?”关雅琴一语点破了众人心中的所想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关奇坚脸色越来越苍白,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头发。
“爷爷年纪那么大了,指不定肚子里孩子是谁的种呢…”关子洛幽幽的声音传来,嘴角挂起了一抹冷笑,“而且医生也说了,胎儿不是很稳,都没出生呢,二姑,爸爸,你们用得着这么忧心一个胚胎么?再退一万步,爷爷真的有那么长的命可以活到那个孩子长大?”
一个高瘦的身影在拐角的暗处,神色有了微微的变化。
薛念蓦得睁开眼睛,关家的人早已离去,可是明明感觉得到病房里有人。
她缓缓坐起,没有开灯,只是微微地呼吸。
“路岑?”薛念缓缓开口。
“是。”角落里一个清瘦的男人身影,声音有些阴冷。
她沉默了一会,“他来了?”
“是。”
“在哪?”
“在外面。”
“我想…见他。”
微微垂眸,薛念不自觉地抬手捋了捋鬓旁的碎发,还好在黑暗中,掩饰了她额头的伤口以及憔悴的面容。
门被轻轻地打开,沉稳而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床尾那头,高大的身影修长挺拔,只是静静得看着她,一言不发,浓重的烟草味立即充满了病房。
她没有开灯,只觉得空气变得压抑,呼吸有些急促。
病房内一片死寂,终于,她无奈开口,声音有些疲惫,“怎么抽这么多烟?”
等了许久,对方也不回答,薛念攥紧了床单,淡淡地别过脸去。
终于,他开了口,“孩子的亲子鉴定你不用多担心。”话落,便转身离去。
只是那么轻轻一句,薛念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微窒。
“你都不问孩子是谁的么?”薛念吸了口气,眼圈红了,“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肯见我,这次你特地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离去的背影停下了脚步,黑暗中低低的笑声传来,“有任何意义么?”
薛念掀开了被子,光脚踩着地板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能不能不要是她…你真的以为她是那么需要你保护的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柔弱得不堪一击,消瘦的双肩微微地轻颤。
“你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句话?”声音冷漠如冰,听不出喜怒伤悲,“你和顾靖捷在搞什么鬼我不管,不要再有下一次。”
“四哥他只是…为了帮我…你不要为难他。”
“呵,我怎么敢去为难他。”秦靖扬嘴角淡淡扬起一抹讽刺,冷冷地拨开了她的手,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不一会,门又被打开,黄泽望着赤脚站在门口的薛念,“小姐,地上冷,赶紧回床上去吧。”
她怔怔地望着地板处的那抹光亮,脸上的悲伤显而易见,“他刚才来过了。”
黄泽叹了一声,“是我打的电话。”
薛念深吐了一口气,白皙的手抚上小腹,轻轻开口,“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
黄泽有些担忧地望着薛念,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悲伤的模样,泪水终是涌出了眼角划过了苍白的脸庞。
黄泽恭敬地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