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O八回心如明镜
念到这里,翠娥已是泣不成声了,卢母、卢夫人、丹枫、凤琴等等都是泪流满面,连卢峰也忍不住轻叹一声,背过脸去,四周环立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仆人们也都擦着眼泪轻泣。
卢母哭道:“我的靖儿,你有什么身不由己呀?你有什么无可奈何呀?奶奶只想你早点回家来,只想早点见到你!靖儿,我的靖儿!”
丹枫忙擦去眼泪,陪笑着劝道:“奶奶,您别太伤心了,如果小弟知道了,他岂不是更不心安了吗?”
卢母慢慢止了哭,道:“他要知道就好了。”
“娘,”卢峰道:“他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样呢?您要是为他这个不孝之子哭坏了身子,更是他的罪孽了。”
“他是有孝还是不孝,我心里都清楚,”卢母道:“都怪你整天逼着他成家立业、功名利禄,逼得他无可奈何,逼得他现在一个人漂泊在外无依无靠、有家归不得。你现在高兴了、称心了。”
“娘,”卢峰忙跪下,含泪道:“儿子要靖儿成家立业也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朝廷效力......”
“算了,”卢母打断他的话,道:“你这些话还是留着去教训靖儿吧,我不愿意听。”
“奶奶,”翠娥忙道:“您别生气了,阿靖的信还没有完呢,我们还是先看信吧。”
“好吧。”卢母点点头,又对卢峰道:“你也起来,去坐吧。”
翠娥展开信纸,轻咳一声,正准备念。
“等等,”卢母道:“好孩子,你念了半天,先喝口茶再念吧。”
“多谢奶奶。”小丫鬟已端了一杯茶送到翠娥面前。
翠娥接过来喝了,又继续念:12.15.
“......奶奶、爹、娘,你们放心,靖儿虽孤身在外,却不敢有一刻忘
记卢家的家训:卢家世代为官,世代为朝廷、为百姓出力,靖儿虽身为一
介书生,却也深知国家为重、百姓为先,绝不敢做一丝一毫对不起卢家、
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事情,无论靖儿的身份有何变化,也是卢家子
孙,永远都是卢家子孙,也永远都记得这些家训。
始终记得小时候,南宫伯伯教靖儿的一阕词:
‘人世都无百岁,
少痴矣,老年暮暮,
只有中间,些子少年,
忍把浮名牵系。
一品与千金,
问白发,如何回避?’
当日在京中,伯伯曾问靖儿是否还记得这几句话,又如何回避?靖
儿说:‘靖儿辞官就是回避。’伯伯告诫靖儿:‘只要为国为民多做有益的
事情,岂在乎是官是民?’靖儿将这一切紧记在心,永世不忘。奶奶、爹、
娘,希望你们不要担心。
另外,靖儿已经见到大同,也找到了白姑娘,知悉奶奶和爹娘已原
谅了靖儿的不孝,靖儿深感为念,在适当的时候,靖儿会带着白姑娘回来
向三位老人家请罪,情愿领受三位老人家的任何责罚,希望您们不要再生
气了,多多保重身体。
靖儿目前漂泊不定,爹娘不用给靖儿写信,送信的人也不会知道靖
儿的近况和住处,你们也不用多问,只是告诉你们,靖儿一切均好,也一
定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会照顾好自己。
奶奶、爹、娘,您们多多保重!
恭请
福安!
孙龙靖跪书
光宗一十六年五月十日”
翠娥念完了,抬起头来,将信纸捧在胸前,龙靖的信让她有一阵心痛,也有一阵安慰,她知道,这封信对她的意义,不仅仅是报平安那么简单。
“翠娥,”卢夫人含泪道:“把信给我瞧瞧。”
翠娥将信纸送到她面前,她接过来展开,贪婪又激动地看着那龙飞凤舞般的每一个字。
卢夫人含着眼泪看了一遍,丹枫又接过去看。
那信纸在每一个人手上传了一圈,又回到卢母手上,卢母捧着信纸,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努力地看着看着,然后将信纸贴在胸口,向卢夫人道:“贤媳,这信我就留下了。”
“婆婆,”卢夫人忙道:“您留下吧,权当靖儿在您身边。”
卢母点点头。
众人谈起龙靖都是又悲又喜,这自然又是好几天的话题。
扬州,古府。
这日清晨,冰霜见龙靖没有出房来吃饭,便向龙靖卧房走来,遇见大同,问:“大同,少爷还没有起床吗?”
“白姑娘,”大同忙道:“少爷不是没有起床,小的想只怕少爷这是一夜未睡。昨夜三更都过了,小的又去催少爷休息,他只应着,倒叫小的去睡,小的只好去了。今儿个一大早,小的起来,见少爷房里灯还亮着。小的只当少爷睡时忘了吹灯,”
他一口气不停地说下去,也不管冰霜听了会怎么想,“小的想去吹灯,可少爷关着门,不让人进。小的送了洗脸水去,请少爷梳洗吃早点,他也不肯开门。白姑娘,”他见冰霜微蹙秀眉,也皱眉道:“小的实在没有办法了,请姑娘去劝劝少爷吧。”
冰霜听着大同的话,一直若有所思,于是道:“好,我正要去看他。”二人来到龙靖房门外,大同要上前敲门,冰霜止住他,自己走上前去,轻轻扣了两下门,柔声唤道:“靖哥哥,是我!请开开门。”
龙靖在房中长叹一声,道:“霜儿,你先回去吧,我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靖哥哥,”冰霜轻柔地道:“你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没有事,”龙靖道:“只是想静静心,你去吧。”停了停,他低叹一声,用更低柔的声音道:“霜儿,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冰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么,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说罢,终身就走。
大同见了,忙道:“少爷,白姑娘真的走了,你快开门吧。”
“大同,”冰霜轻声阻止他道:“你别叫了,就让他静一静吧。”
“可是,白姑娘......”大同还想说什么,冰霜道:“我们走吧。”说着,走了。
大同只好跟着,走几步还回头看看那两扇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