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回此处无声胜有声
陈家洛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做声,站起身来,仍回头去望着那墓碑。
彭欣听了姜韵秋的话,心中一惊,不错,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刺他一剑,也不知他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白浩淡淡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能有人无声无息来到陈总舵主的身边吗?没那么容易的,而且,肯定有人在一旁守护陈总舵主的。”
姜韵秋见陈家洛还望着那墓碑,她跨上前两步:“陈叔叔,姑姑已经死了,尸骨无存了,你为什么还要对着这冷冰冰的墓碑说话呢?她根本听不见了。”
“她听得见我在和她说话,”陈家洛诧异地看了看姜韵秋:“她听得见。韵秋,你还小,你不会懂的,她听得见我说的话!”他又将眼光转过去望着墓碑上的名字,神情那么专注,声音那么温柔,语气那么缠绵:“她会听得见的!她听得见!”
“是的,”彭欣看得那么感动,深深地被他的一番痴情所震撼了,她突然激动地接口道:“她听得见,不管陈总舵主是对着她的墓碑说,还是对着她的画像说,甚或是对着她生前的一事一物说,她都听得见。而且,陈总舵主就是对着旷野,对着高山,对着流水,对着夜空,对着花木,对着灯烛,不管对着什么,只要是在对她说话,她都能听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激动,她就是觉得她是了解他的,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脸色也微微发红:“她一定能听得见。”
陈家洛、姜韵晴姐妹、白浩、叶磊等都惊奇地看着她,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说着,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陈家洛才笑道:“是的,她能听见。我想,彭姑娘心中也有思念的人了吧。”
彭欣羞的脸绯红:“陈总舵主,你说什么啊。”
姜韵秋笑道:“陈叔叔,你说彭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韵秋妹妹,”彭欣忙打断她的话。
这时,白浩上前道:“陈总舵主,我们一起回去吧。”
“也好。”说着,陈心砚从一棵树后转出来,一行人下山回到姜家。
姜韵晴与白浩通过这两个多月的相互了解,更是心心相印了。姜佩林与儿子媳妇及家人也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两个更是天天见面日日相处。
这日,二人在后山坡上见了面,白浩笑道:“韵晴妹妹,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我想……”他故意顿了顿。
“你想走了吗?”姜韵晴吃了一惊,忙问。
白浩隐着笑:“我只是觉得打扰了你们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姜韵晴甜甜的一笑:“我爷爷十分好客,他的朋友们在我家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是常事。”
“那些都是姜老英雄的好朋友们,”白浩忍着笑,决心再逗逗她:“又都是些大英雄大豪杰,他们住上一年两年也不会有什么,可我不过是个后生小辈罢了。”
“你是……”姜韵晴急忙说着,话刚出口,又立即止住。停了停才道:“你师祖和我爷爷也见过面,我爷爷还称赞过你师祖呢,况且,我们……我们又是……又是……朋友,你们就算也住个一年两年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只要你家里没人等着你回去,你就住十年八年也没关系。”她说着这番话,脸儿已羞的绯红。
白浩听了,明白她是说,如果你没有妻室或心上人,就可以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换言之,就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嫁给你。当下,心中顿觉一片甜蜜,激动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纤纤玉手:“韵晴妹妹。”
姜韵晴含着笑,羞涩地低下头去:“浩哥。”
二人相互依偎着,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谁也不愿打破这宁静而甜蜜的时刻。
这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此处无声胜有声!”
但是在这里无声就代表着凄凉、孤独!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的山道显得格外的苍凉!
苍凉的黄昏山道中,点缀着一个孤独的旅人,更显得苍凉而又落寞!
这孤独而落寞的旅人便是康乐。
从夏家出来后,康乐就毫无目的的走,也不知要到那儿去。
他正行间,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他拔了拔马头,向旁边让了一让,毫不在意后面来的什么人,只管走自己的。
后面三骑的人也并不急着赶路,其中一个约有五十多岁,穿一件青灰色洗的干干净净的儒衫,长的瘦高个儿,相貌清瘦,下巴上飘着胡须,怎么看都像一个老儒生。
另一个约有二十四岁,生得又瘦又高,又文质彬彬。
还有一个是五十八岁的老年女子。
老先生对青年道:“风儿,此番前往江南,你就可以看见那些醉人的景致了。至于华山,去也不去,由你作主。”
“爹。”那青年一副想往的样子:“江南真的像诗上所写的那么好么?”
“洛阳一带的景致已然不差,但和江南一比就差远了。”老先生笑道:“否则,先人何以能写出那样的诗句来。”
“爹,”那青年也笑道:“我记得有一词,是这样的: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提沙。怒涛卷霜雪,天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首写的是钱塘江。”老者道:“江南好景致多,好词好诗也多,你看了就知。人说‘景致让江南’是此。”
老先生看见康乐的样子,笑问:“试问行人几多闲愁?”
康乐听了,对他三人看过来,冷冷的:“浮萍漂泊本无根,落拓江湖君莫问?”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知?”老者仍然笑着,竟是一定想和康乐攀谈起来:“小伙子,‘情’之一字,乃万物之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年女子冷冷地接口:“什么‘万物之祸’,是你自己罢了。”她又向康乐道:“小伙子,你别听他胡扯。”
康乐回头细看,只见那女子看来慈眉善目,雍容庄重,身穿一色黑衣,年纪早过半百,但她那眉目之间仍是清秀脱俗,想来,当年定是一个绝色佳人无疑。
“大姐,”那老者笑道:“你又帮了别人说。”
“你们一路说到这儿,还没有说够?”那女子道:“我耳朵都听大了,你教训教训风儿就够了,现在又想说人家不是?”
“我们说我们的,你可以不听呀。”老者还是笑嘻嘻得。
“子儒,”那女子更冷了脸:“你别和我得意。要不是为了风儿,我是再不肯走这一遭的。”她说着“风儿”二字,转过头去看那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极难得的微笑。
“姑姑,”那青年笑道:“风儿向您赔礼了,您就原谅爹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