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也不含蓄,上来直言:“昨晚上府里不安生,夫人怕您这儿照顾不过来,特意挑选了这些人过来,少夫人看着安排就是了。”
何雅虽不明白昨夜发生何事,但却明白自己是被软禁了。
除此之外,王夫人但凡得了空闲,便传人叫她抱着孩子过去,有时候沈月麒也在,只是瞧瞧小芳小华,连半句话也懒得跟何雅说。
这夜小芳小华两个都有些拉稀,何雅一问,原来白日她同婆婆在一块的时候,两个奶娘被叫到后堂,以照顾孩子辛苦之名一人赏了一盘瓜果。瓜果之物于寻常人家本是稀罕之物,又是这天冷时节,王夫人赏赐又是两人均未见过,当下也未细想,各自食用了一些,回来之后,小芳小华吃过奶,便有些不太舒服,她们两人这才觉得不对,但又不敢说,一直等到何雅问起,两人一块跪倒在地告罪不已。
何雅心里气极,大人吃什么就过什么到婴儿口中,那些瓜果还都是些寒凉性子的,若是不知也罢,婆婆是养育过沈墨沈澈的,怎会不知?又这两个奶娘,也不是没交待过,却熬不过嘴馋,发现小芳小华不舒服还想瞒着,一时间气上心头,张口唤梅兰竹菊进来,要将这两个奶娘赶出去。
她带着气儿说完,梅兰竹菊却是不动,再一瞧,几个丫头脸上都有迟疑。
小梅犹豫道:“夫人,大人走之前吩咐要照管好小公子小小姐,她们两个也是无知,过了今夜,身子好了也是不耽误的。”
何雅没料想道她竟会这么说。再观兰竹菊脸上都是认同之色,心里像有口钟猛敲了一下,是了,她们唯沈澈马首是瞻,听的是沈澈的话,就算这两个奶娘犯了点错,但比起自己来。还是更可靠的。
这念头涌上来。她不无疲惫,坐在椅子上道:“也罢,你说的对。你们都出去吧。”
小梅看着小芳小华都搁在床上,想着要不要让奶娘抱走,但瞧她脸色不对,默默带人出去了。
何雅这夜便亲自照顾两个孩子。好在何雅并未吃什么寒凉东西,两个孩子拉了几回之后虽还有些哭闹。但在她好生哄慰之下都睡着了。
半夜轮番喂奶不提,她自诞下这两个孩子后,首次如此劳累,昏昏沉沉刚睡着。突然听到窗子外面传来声音。也不知谁敢跑到她窗子下面说闲话,中间还有夹有扫地的声音。
一个道:“二少奶奶还未起呢,二少爷昨夜就回来了。”
何雅朦朦胧胧听见。瞌睡全无,躺在床上仔细听着。
另一个道:“嘘——你小声点儿。别让她听到了,二少爷可是带了人回来的,若不是怕她知道,怎会回来了也不过来瞧瞧。”
两个人声音虽低,但你一句我一句的,何雅躺在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扫地声渐远,她两只眼睁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清楚,那两个人声音听出来了,都是前几日婆婆送来的,大清早的跑她窗子下面扫地?但若不是真事儿,谁敢这么嚼舌头。
她昏昏沉沉地躺着,直到身旁的小人咿咿呀呀的蹬了起来,这两个小东西,倒也不哭,瞪着何雅,小嘴倒好像是笑了。
她将小东西抱在怀里,肉嘟嘟的脸贴着软软的,好一会儿亲了亲他们的额头,打起精神先给他们收拾利索了,然后叫人进来伺候自己洗漱梳头。
听何雅说要去老夫人那儿,小梅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却也没有阻拦。
其实比起往日,何雅今日倒是去的有些晚了,李氏见她有些蔫蔫的,何雅便把小芳小华有些拉肚子的事儿说了,李氏自然心疼,又劝慰两句。何雅一笑,突然皱眉道:“奶奶,我肚子好像也有些不舒服,先让小芳小华陪着您。”
说话间,她急忙忙往外走去,李氏不防,又见两个重孙都在这儿,也未多想。
有丫环跟着何雅,何雅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的厉害,一会儿出来怕无甚力气,你去帮我弄点糖水。”
那丫环见前面到了地方,她又痛苦难耐的样子,想这秽气自然不少,自己听着也着实难堪,遂点了点头掉头往灶下而去了。
何雅见她走了,左右一看,身子麻利往墙角一闪,顺着墙角往含芳园后面溜去。
晨间那两个丫环口中说的便是这后面的紫薇居,沈墨沈澈上面还有个姐儿,已经出嫁多年,这紫薇居便是她未出阁前住的地方,如今正好被沈澈用来安置那人儿。
老实说,她心里是不信的,婆婆看她就像苍蝇屎,指不定是来搅合搅合,趁机撵她出去,但听了那话儿,难受的程度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路小心而行,越近那紫薇居心里越是忐忑,甚至想,要不这么回去罢。
她正在树后犹豫,那紫薇居的门突然开了,何雅本就盯着那门,此时瞧清楚那探出来东张西望的人头,只觉得血往脑门子上涌,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腿,拨开树枝就走了出去。
且说玉砚极小心的探查了一番,见四处没有那担心的人后,才极快地出来,哪知刚走了两步,后面衣裳便被人给拽住了。
他一回头,吓了个半死,口中道:“夫、夫……人?”
何雅两只眼锥子一样锥着他:“沈澈呢?”
沈澈?噢,是爷的大名,玉砚控制住发软的两条腿,笑道:“夫人,爷还没回来呢,还在路上、路上……”
何雅松了手,玉砚松了口气,转而耳朵一阵剧痛,何雅咬着牙发狠地365度转着他耳朵,玉砚从耳朵开始扩散到半张脸全是滴血一样红。
“给我叫门!”何雅低声道,把他给揪到门口。
“爷不在这儿!”玉砚快哭了。
何雅不语,伸出另外一只手,同时低语:“你不叫门我就进不去么?我弄不死他弄不死你么?”
玉砚连呼倒霉,正待叩门,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何雅眼睛有些刺痛,干干净净的白色袍子,整个人不染半点风尘,脸白的和玉一样,眼睛黑的像块宝石,不过看见她的一瞬间,却是什么温度也没有。
“你回来了?”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旋即后悔地咬紧内唇。
沈澈视线落在玉砚的耳朵上,眼里突然有了温度,冲何雅一笑:“昨晚上回来的,怕吵着你和孩子,正打算过去看你。”
笑的很灿烂,和头顶上的太阳有的比,玉砚猛地觉得有片指甲扎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沈澈全然无视玉砚的痛苦,过来牵了她另外一只手:“小芳小华睡醒了吧,我们回去吧。”
玉砚苦哈哈地不敢开口求饶,但感觉道他耳朵上那只手似乎力气小了些。
正在祈祷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掐着下人,也不怕人笑话!”
哎呀,好呀,能打老虎的人来了!
玉砚没高兴一会儿,只听打虎英雄道:“快把这两匹衣料给秋姑娘送去,她弱不禁风样子,我看了也心疼,好好养着才能给澈儿开枝散叶。”
玉砚耳朵麻到快听不到声音了,但他还有另外一只耳朵,这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王夫人话音刚落,门里面传来一个极动听的声音:“娘来了,秋儿谢谢娘。”
光听着声音,就让人酥了半个身子,人不知该是多么的美艳绝伦?
玉砚猛然间发现自己自由了,他急忙往后跳的老远,心道不知那母老虎要怎么发威了,半响儿只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二爷,这就是秋妹妹?”
她是在问,却不是质问,眉宇间半点凌厉也无,反倒眉眼含笑,温婉贤淑。
那秋儿早先已听得外面吵闹,不料见了面儿,却不似想象的一般刀枪相见,出乎意料间略带羞赧地上前一步,竟是先不朝王夫人行礼,而是冲着何雅屈膝深拜。
低头见间一双蓝缎绣鞋,虽缀着几颗明珠,边缘却沾满泥土,她垂着的眼眸深处不由滑过一丝了然,但她视线中的半截身子却纹丝不动,接着双臂被人扶住。
秋儿一惊,难道她真的如此大度,这念头滑过一半,何雅已经发话:“妹妹请起,我琐事缠身,不知妹妹今日入府,否则必定亲自相迎……”
沈澈方才用力攥着她手,却被她挣脱开来,此时听她发话,心就在嗓子口,却也不能上去捂住她嘴,此时见她说话还算温和,刚松缓了一下情绪,猛地见她眼眸一挑,扫他一眼之后转而将视线汇集到秋儿脸上:“妹妹姿容我见犹怜,性子温软宜人,正是二爷所好,以后二爷这儿,还靠妹妹费心打理。”
沈澈面皮儿上一紧,眼眸却微微下垂。王夫人见她们两人没有打起来,略感遗憾:“好了,外面冷,都去屋里头说话。”又疑惑道:“怎么你一人来了,没见小芳小华?”
何雅已然恢复正常,笑道:“他们在奶奶那儿玩耍,现在也该睡午觉了,媳妇儿这就带他们回去。”
说罢,屈膝行礼告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