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拗不过她,且回来之后何雅像换了个人,巴巴地扯着他袖子,连摇带晃地卖可怜,连可爱那只恶犬,也同主人一起摇头晃尾。终是在她百般保证绝不卖掉铺子的前提下,沈澈同她一起到了翰文雅斋。
翰文雅斋里面的人早得到信儿,老掌柜带了四个小伙计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候着,何雅颇为得意地在门口瞅了一会儿,见那门匾有些年头,想沈澈所言,这间铺子还是祖母的陪嫁,心里便想着得好生给老人准备一份寿礼。
老掌柜姓乔名戴,从李氏将这铺子给沈澈时就在打理这间铺子,沈家人口不算复杂,主子们的那点事难有不知道的,不过听玉砚说这铺子被沈澈送给了何雅,一干人等还是极为吃惊。
不过别说乔戴,就连这四个没出师的小伙计,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面上对何雅恭敬至极,领着何雅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何雅本想着一间小小的铺子,却不知笔墨纸砚在这个时代也如此丰富多样,不过翰文雅斋,最俱特色的是各色纸张。
洁白细密的宣纸不需多说,色彩斑斓的浣花笺、纹理透亮的花帘纸、细薄光润的澄心纸,还有大内细密洒金五色粉笺,印金花五色笺……纵然何雅此生再不想多看一页书,但一个前世读了一辈子书的人怎么可能对书、对纸没有丁点儿感觉,看见好的纸,也忍不住前去触摸欣赏。
乔戴也听过何雅恶名,但觉此女行为和传闻不甚相符——看那些纸张之时,脸上有郑重的珍惜和喜悦。
何雅在听乔戴讲完之后,欣喜更大,原来这铺子里面的纸都是沈家自己产的,这间铺子还连带一个小小的造纸坊!
发财了啊!
沈澈不知小老虎为何突然凑近了他,只觉胳膊上一块肉旋转起来,当着一干人的面只能若无其事地忍着,何雅还愤愤低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乔戴见她甚为喜欢那带有花瓣的浣花笺,不禁多说了两句:“很多贵族小姐都喜欢用这种纸,可惜产量不高,岁末经常断货。”
何雅隐约知道这种纸制作工艺复杂,笑着点头道:“物以稀为贵,这种纸难做,也值这么多银子。“
乔戴道:“咱们家难的不是工艺,沈家的造纸术在盛京不敢说第一,也是靠前边儿的,难得是取材,这浣花笺、罗纹笺等,都需得用上等蚕茧为原料。”
乔戴这么一说,何雅明白过来了,蚕茧,主要是用来制造丝绸,在这个蚕茧都很稀罕的时代,专门弄一批来造这种纸张本来就是很奢侈的行为,更不要说在寒冬之际,蚕茧更为稀缺,是以到了岁末,这些纸张的价格一路飙升,仍然供不应求。
在这个时代,造纸的工艺虽然基本形成,但是造纸原料却还有限,大部分用的还都是优质的木材,何雅想着,眼睛突然一亮,她怎么忘了,在后世,有一种植物已经开始广泛地用于造纸,不过,由于这种植物的纤维脆而易于折断,依照此时的造纸技术,自然还无法使用,但这对于当年参与过和国外某个著名机构联合课题研究的何雅来说,虽然这部分不是她重点研究的部分,但由于当初的那个人负责的便是这一块,耳濡目染加上本身也极为关注,她对如何从这种植物中提取造纸需要的纤维可谓了若指掌……太好了,没想到这里为她开了一扇窗。
沈澈本来听她和乔戴聊得正欢,却突然走神,正还以为她在为银子发愁时,突见她两眼放光。
“乔伯,这纸只要造得出来就能卖出去是么?”
乔戴也见她两眼放光,不过没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口中仍恭敬答道:“不错,还有这,供不应求,若是能生产出来,保准儿能大赚一笔。”
“那我就想法子给你弄点原料。”何雅嬉笑道。
乔戴眼睛看向沈澈,沈澈尚未答话,何雅便提出要去纸坊看看,沈澈见天色将暗,且纸坊又不在城里,便劝何雅改日再去。
虽想立即去看看古代的造纸工艺,但何雅也知这事儿不是一天半天能弄完的,故意叹了口气,其实还是满心欢喜地跟沈澈回去了。
沈澈还以为今日事儿都完了,哪知回去之后,小老虎不顾天黑,又去了沈家藏一趟,搬了一大堆书回来,他过去一看,竟都是地理矿石之类的书籍,正疑惑间,又见肉圆子从外面拖进来一大丛竹子,这还不算完,小老虎又挑着灯命玉砚、春生几人在墙边挖了个深坑,埋了个缸进去。
真是古怪的可以,凭他直问,小老虎只是很神秘地笑,其实也不是何雅不说,只是毕竟这里材料不如前世什么都有,她虽知道原理,但具体的一些细节还需要确定。
何雅此时也不过是做一些准备工作,具体的还得等看了纸坊再说,即使如此,沈澈将她布置的任务都做完了,她还坐在床上,一边抠脚一边翻着书,完全没在意沈澈在一旁都翻了好几个滚了。
脚底心被挠了好几下,何雅才发现异常,拍开沈澈手道:“一边儿玩去,我还没看完呢。”
沈澈无比幽怨,又挠了她两下。
何雅索性把脚伸到他腿上:“抠大拇指缝儿,那最舒服。”
沈澈:……
学霸的品质之一便是无论外界有多干扰,也能全身心投入看书,所以何雅感觉到不对时,沈澈已经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冒汗了。
“怎么了?晚上也没吃冷的东西呀?”何雅原先还疑有诈,见沈澈面色绯红一头汗,也不像是装的,犹豫了一下,抿唇伸手探向他肚子:“哪疼?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何雅一摸,沈澈静静躺着不动了,何雅摸了几处不对,顺着他神情再往下摸,触及到一片毛发眉头皱起来了。
沈澈扑哧一笑,按住她手,声音颤得自己都要打几个寒颤:“雅雅说做多了就不疼了……”
我……去!
沈澈爬起来张嘴便吹了灯,顺便用脚把书给踢到床底下。只有屏风外面的炭盆有点光,何雅急冲冲拦住他手,没好气道:“我还没脱衣裳哪!”
暗里听沈澈轻笑,何雅由着手摸在她身上,心里渐不痛快,趁沈澈不妨,猛地一个翻身,反骑在沈澈身上。
炭火在屏风后露出一点微明,只瞧着那屏风上沉沉暗影晃动,上上下下晃荡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