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见他走过来,难免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拒绝,她先前昏迷那些日子,还有后来不能动弹的日子,日日伺候她,给她擦洗换药的,都是沈澈,除了肠子没被扒开看过,她从头到脚早就被沈澈摸得遍遍的。
“还有几处严重的,大部分都只剩红疤了,千万别抓。”沈澈往她背上涂好药膏,自然地伸手去撩她肚兜,何雅却伸手一档:“前面我自己来。”
沈澈一怔,有些意外,昨个儿还好好的,想了想,将手上药递给她。
何雅正待自己动手,突然见沈澈还站在跟前,这货不走,她怎么上药?开口让他走吧,他哪里没看过没摸过,自己这是矫情了不是?
看她脸挤成一团,沈澈心里好笑,脸上却正经道:“雅雅,你先涂了这个药,孙太医还给你新开了种养筋骨的虎骨膏,需得在火上烤化了,然后再揉上盏茶功夫,这样才能吸收药效。”
何雅:……孙太医是吧,怎么早没见他开这种药?
沈澈:这虎骨膏早用不行,专得伤口消失了才能用,这可是孙太医的祖传秘方。
何雅不说话了,把手上药还给沈澈,仰面躺下。
沈澈莞尔,怕她着凉,拉过被子掩好,上到哪儿拉开哪的被子,他动作轻柔熟练,却仍偶尔察觉到底下人身子轻微的颤抖。
他不由瞟了何雅一眼,她看似平静的躺着,但两只眼睛直盯着屋顶,任他在身上上药,也一动不动。
她很紧张,也在害怕。
不想这么多天过去,日日他精心呵护,夜间必将她暖在怀里,仍是去不掉那日的恐惧,沈澈眼底滑过一丝懊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等一切完毕,他头上一层细汗,何雅却长出一口气,将被子卷得紧紧的闭上眼睛。
沈澈温声道:“等这瓶药用完就差不多了,还会和以前一样好看,不过筋骨还是要多养些日子。”
和以前一样好看!何雅嘴角抽了抽,没搭理沈澈,将头也埋进被子里。
沈澈唇角上扬出了房,卷起袖子去了厨房,肉圆子见怪不怪,早就将东西准备齐全,只等着沈澈下手。
细嫩鸡胸脯切片,油锅里一滚,配上让人禁不住流口水的酸菜,再浇上高汤……
虽不是第一次见,肉圆子也惊奇的毫无掩饰。
沈澈眉眼虽笑,心里却有一丝担忧,床上那位,以前做什么也吃,顶多是少吃或不吃,这生病以来,因心怀内疚,多少刻意纵着她,哪知一纵之下,麻烦如此之多:鸡是吃的,只吃鸡爪子和鸡翅膀,爪子只咬鸡脚心,翅膀只啃中段那口嫩肉;草鱼是不吃的,嫌腥气重,鳜鱼吃,得把刺都给挑干净了;牛肉是天天想吃的,可惜不常有,最爱肥瘦相间的牛腩,必需和萝卜一起炖得烂烂的,肉归她,萝卜归他。
“今天肯定能多吃一碗饭。”肉圆子强忍口水,她本颇为自傲厨艺,今和沈澈一比,只剩下偷师学艺之心。只有玉砚,看着自家主子频频摇头,从离山回来,爷就傻了,傻了……
冷不防眉心被一滴水弹中,玉砚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盘盘菜从自己眼前飘走,不一会儿屋子里面便传来“这个不好吃”“那个也不好吃”的声音,再过一会儿,空盘子空碗都出来的了,连点渣都不剩哪!
极品恶女!
极品恶女捧着肚子躺在床上,一点也不心疼读了一天书,又做了一顿饭的二傻,勒令他再将先生所讲念上十遍,自己却有些昏昏欲睡的耷拉着眼皮。
“雅雅……”
“你怎么停了?赶快背!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赶快悬梁刺股!”何雅从昏沉中惊醒,眼里单纯纯的要逼沈澈学死的狠光。
沈澈哑然失笑,拿起一个圆枕垫在她腰后:“冷的话坐被窝里吧。”
恩,我是冷,不是困,何雅很上套,自觉躺在被窝里,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沈澈合上书,略一收拾,自己脱了衣裳,悄悄揭开被角,灯油很贵,读书太浪费钱了。
除了身子尚未康复,行动不能自如外,在沈家的日子似乎过得很美妙。
呃,不错,是沈家。
从离山脱险,沈澈带了她直接回沈家去求祖母大人,不但及时救了她的命,在祖母大人的命令下,王夫人虽有不愿,也同意他们居住在福园——就是当时她和沈澈成亲时的院子。
得祖母照拂,虽然沈家不会给他们一毛钱,但东西还是不少给,要不他们连炭盆可能都生不起。现在,不用去想生存这个问题,又被沈澈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相比何家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充为官奴的其他成员,怎么也该觉得知足了,实际上,何雅却叹了口气。
“雅雅,怎么了?”
她刚叹了口气,在书桌前看书的沈澈立即发问,瞅瞅,这关心的速度,真……塞心,难道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了?
“写完了?”何雅没回答,走过去拿起沈澈面前的文章。
最近沈澈进步很大,何雅默默看了一会儿,又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以古人的眼光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说有俯视全局的感觉。
沈澈面上紧张,心中坦然,等着夸奖。
但见何雅面容肃穆,想她平日偶尔透出的通彻见解,不免心头也泛起一丝紧张和期待,为了打发这紧张似的,沈澈随口道:“今儿路上听说锦王、燕王不和相斗,圣上震怒,将锦王流放,燕王圈禁了。”
何雅手一抖,她此番差些没命,却无法正大光明报官,沈家为了显示并非不容她,只以两人遭到歹徒挟持为由,私下寻了路子去查,却也只是草草而为,并不有多上心。
她的希望都放在蓝景明和玉狸那儿,不想因这虚无的宝藏,锦王和燕王率先沉不住气,先动手惹火烧身了。如此说来,那暗中觊觎何家的人是不是该放心了?
沈澈此时一语,看似道听途说,但细细一想,连蓝景明都未给自己传来消息,即使皇帝出手迅若奔雷,滴水不漏,沈澈也愈发可疑。
她心念一转,心头压抑不住疑问,盯住沈澈问道:“沈澈,你脑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