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双手牢牢攥着锃亮的亮银枪,说:老朋友啊老朋友,这一发,也算高/潮了吧。
不料半响之后,一声震天的巨响从北而来,竟是从几十里外的青江城传来的。
马庆定了定神,眯起眼睛,竟看到北方那座高大的城墙竟然轰塌,滚滚烟尘弥漫开来,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升腾百丈有余。
马庆修为不低,却仍旧看不大仔细,于是就越发汇聚精神去看,不料此时周天内元气一阵翻滚错乱,双腿一软摔了一个狗啃泥,当即不省人事。
霎时间,尖月淌血,青江长哭。
一道地裂,自南向北直插青江的内城,南面的城墙哗啦啦裂开一道十几丈的大缺口。原也说过,青江城如同一个卧倒的“凸”字,内城就是那个突出的口袋。不同于供平民居住的外城,它乃是青江军备的核心,除了白有贵的奉常府邸在城南,几乎所有的官宦都在其中,同时囤积着大量的器械粮草,城池更是累年加固毫不懈怠。不说铁桶金城,但无论面对何等攻势,固守方寸,等待墨城红衣驰援绝对绰绰有余,绝无可能一息之内就给毁了。
而今日,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城坍楼陷,哀鸿遍野。
刚刚日落,各家各户都起了火烧煮晚饭,正是一日之中薪火最隆的时候,所以内城各处均是不可避免地走了火,而且这火借着风势沿着断壁和木质的梁柱疾走,留下一道又一道焦黑的炭痕,各处守备将领刚刚反应过来,几道火舌就已经奔着屯粮的仓库而去。秋收的粮草将将收来,若是此时着了火,入冬的供给肯定就难以为继了。附近的指挥官明白粮仓干燥,若是染了火,肯定一发而不可收拾,没有一点犹豫便召集了全部的人手去担水,以粮仓为中心开始灭火,一阵嘈杂中,随着将军的大声的号呼指令,开始有了有序的回应。
青江将校无不训练有素,一阵慌乱之后也开始了自发的抢救,并派遣军士奔向镇守府求援。
马阔的镇守府邸在内城最西南端,避过了地裂之处,房屋未受到过大的损失,但是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附近。马阔立于屋脊,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北面一片连着一片的大火,心里飞速的算计着。
屋下立着马家的丁甲,和跪着的镇守府的僚属、部曲,以及从附近赶来请命的军官。诸位均抬头望着如同石塑的一城之主。
马阔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胸中已经做了最恶劣的打算了。他解下背上的神臂弓,取出箭囊里的十余枝鸣镝,也不多话,一根根射向空中,而每一枝鸣镝都会发出独特的声音。每随着一个鸣镝呼啸而去,院落的传令官便心领神会,疾走冲出,一边奔跑一边聚拢自己的部曲,奔向鸣镝落下的地方。
当然鸣镝只能直接号令一些军职较高的将领,再经由他们节制自己的部属,一层一层传达下命令。很短的时间内,青江内城里的军队就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只有马家直系的百来人仍旧未有任何动作。随着部属退散,马阔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身法矫捷地翻了下来,随即喊出两个名字:马如龙,马踏雪。两名玄甲齐配的中年人应声上前,马阔却难得的犹豫了起来,迟疑着没有做声。
两人不仅是马阔的心腹股肱,更是一同长大的族兄弟,信任默契自不多说。因故马阔也不惮在这几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见马阔难决,更年长的马如龙便主动进言道:兄长一城镇守,些许小节顾不得便顾不得吧。
原来马如龙看得仔细,射出的十一枝鸣镝中,最先的二枝直指内城北粮仓,接下来的二枝落到齐备全镇户籍文案的镇守府北苑,再三枝则是去巡检城池南面的缺口,建筑工事;余下的四枝则是东南西北直奔天际,倏忽不见踪迹,而且指挥的俱是骑兵无异,便是四散的游骑出城打探敌情,往西的那枝必定也去附近的城镇,甚至主城墨城求援了。一见这部队的分配,马如龙便知道一向谨慎的镇守对地裂的第一判断竟是外敌所为,甚至疑心妖兽大举的侵入可能就在今夜了。若是这这种虚弱的时刻,毫无防备地再挨上迎头一击,不消多说,屹立半个甲子不倒的青江城可能就一战而陷,连今夜都撑不过去了。瞻前顾后,马阔自然不敢全力救灾。故而一是情报外援,次而是固城御敌,再次才是救灾救人。
若火势失控,镇守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决策失误救援不力的骂名了。而且如今受灾的又全是内城权贵,无一不是可以左右政局的人,新上任的马阔无疑要成为坐上热锅的蚂蚁了。而一旦马阔决策正确,真是有妖兽来袭,一场血战就已经在眼前了。马阔进亦忧,退亦忧,胸中难免升起天亡我也的念头。
马如龙也是感同身受,却不须如他一样事事权衡,故而又进一句:内城各户都有族人丁甲,若是组织起来也是一大助力,莫不如让我征召人员速速救火,家主还得需去城头主持大局,以应不测。
马阔虚应一声,回到:就依你说的。他又转向马踏雪说道;踏雪,你传我命令,征用外城所有的储水、民夫,来内城救火,你再传令韩督刑接洽你一切事宜。
随着两人得令离去,家中的丁甲都也转走大半,只余下不到三十个亲卫作为传令官。
马阔负手北望,又变成了一副石塑的模样,再看不出任何表情。
十一枝鸣镝呼啸四散,老镇守李哥舒也看懂了。
李哥舒用嘶哑的声音低骂道:马阔竖子,临阵怎可如此不会变通。
不过他却顾不得前去质询,因为,李府此时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