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白有贵观这刺客身手利落,招式虚实相合,还以为碰上了硬茬。便施了绝学起了那道雾,想不到只一招,马庆就无计可施进退维谷。才明白这人修为不济,远不到自己需要警惕的地步,便弃了后手,施施然离开了。
李武雄被那道掌中雷激起了怒火,虽然离得晚,身法却极快,一下就抵达了马庆两人交手的地方。
虽然说不分明,但还是感觉出雾中有妖异,李武雄也是打起十二分警惕。小周天之内的五行之气,取坎填离,绵绵不绝。李武雄修的是火德,气尽数化成了烈焰,缠绕周身,化作一道红芒冲了进去。
不料对手似乎已有防备,一招极凛冽的杀意直指自己。
虽然有些防备,但似乎仍旧低估了对手。这一枪有裂空之能,李武雄不敢硬接,自有定计。周身烈焰有若实质,尽数从左路拍向那一枪,试图改变枪的走向。
但两虎相争,勇者胜。李武雄这一回避,哪里比得上一往无前的马庆,气势登时弱了一截,十分力气只用出了七分,原还有一较之力,现只能勉强防守。不过李武雄的计策似乎特别奏效,马庆那一枪居然些微的偏离了。
亮银枪擦过李武雄精赤的上身,带起一片血肉,但毕竟避过了要害。后者随即一掌,拍在马庆面门,马庆倒飞而出。
原来马庆这一枪远超过了身体的负荷,只凭一股战意才勉强施展开来,在刺出后不久身体就脱了力,昏死过去了,靠着惯性才冲突而去。受到李武雄的攻击后,并没有意识让身体去抵挡,结果才让李武雄化了此危局。饶是如此,这一枪差一点就奏效了。
差一点,世间多少事都是差一点。
若是李武雄重伤在这一枪下,两家的仇怨可就结下了。
若是马庆继续强行用出完整的这一式,怕也是要命丧当场。
若是两者都死在这,这半年后,白马次围之时,可就堙灭了一段传奇了。
白有贵走了有一会了,这团雾成了无根之源,加上李武雄这火一烧,渐渐就散了开来。李武雄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隔了十来步,打量起不省人事的马庆。
马庆体无完肤,脸上更是沾满了血渍,整个人已经是一团死肉,亮银枪就插在身侧,如同他的墓碑。
李武雄自有骄傲,自然不会想着要去鞭尸什么的,即便马庆还有一口气,依着李武雄的性子,也决计不去杀个不能反抗的人。
李武雄不远不近的站着,如同铁塔般死寂,可他心中却颇不平静。因为他认出了那团死肉的身份。
马庆面目已经很难辨认,但那九尺的身量,花里胡哨的打扮儿,以及这年纪这修为,青江城里,李武雄不作其他人想。
这马庆何故要伤我李家的人,这次交手缘何而起,这团诡异的雾气又是怎么来的,今日这雪?李武雄心下大疑,想来只有救活这个浪荡子才能问个明白了。
他刚往前踏了一步,一支枪一般的长箭从天而降,拦在了他的面前。这箭有三根手指粗细,长度较普通的箭矢长出一倍有余,箭头和箭身皆为金属打造,浑然一体,漆黑如墨,尾羽也染成了黑色,藏在夜色中,寻不得一丝痕迹。
他左脚复又抬起,啪的一声,第二根第三根不分先后,齐声而至。
片刻间,箭矢扎出一个品字形,每根箭距离李武雄不多也不少,恰恰好是三步。
李武雄不再动。
大概一刻钟后,马阔终于是来了。
李武雄暗度:千里不留命,神臂弓果真名不虚传。
马阔落地后,神臂弓和箭篓甩在一旁,俯身半跪在马庆身旁去探颈上的动脉。
这神臂弓和箭矢乱糟糟的一阵响,洒落一边。
近处的李武雄恭谨地作揖说道,参见镇守。
远处嘈杂的锣鼓声和平民或哀嚎,或焦急的叫喊声混作一团。
由远及近的马蹄隆隆作响。
马阔却分明的听到了,那悬若游丝的脉搏。
马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这次要是不死,我就活活打死你。
只要你不死。
只要你不死。
又不多时,一众将士携着医匠才赶到。
马阔一摆手,说道:死生有命。
医匠都走了,捧着身家性命一般把马庆抬了回去。营中几个骨干却一个不落全在,杵在马阔和李武雄之间,面向着前者,背对着后者。
众人皆不言语,有些人没资格说,有些人不想说,有些人没想好怎么说。
对峙了一会,马阔说道:世侄,陪我同去看看庆儿。
说是世侄,那这就是私事了,马庆即便死了,也怨不得李家了,诸位将士脸色明显一松。
远方屋檐上一个丹凤眼的汉子,冲着李武雄颔了颔首。
李武雄于是应道:是。
第二日,新镇守府人来人往。
其中却没有马阔和李武雄。马阔去了军营,照例在演武场射箭。
而李武雄一早就回了李府,同样的见闻讲了两次,分毫不差。
而白有贵却眯着小眼来找上了马庆。
这一战满城风雨,白有贵本城奉常,自然也知道了。叹道这个小兔崽子,肚子里没几分货非得淌这水,害我误伤了他。
白有贵拍了拍肚皮,肚里有货当然是指我这样的。算了算了,这阴差阳错的,就当是我做的孽,就破例救他一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