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快速吹燃火折子,举着,转过身,看向躺在她身边的半.裸男人。
看清他的样子,她惊得嘴巴张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吓到你了吗?”他淡笑着坐起,嘴角浮现惯有的嘲讽。
她终于缓过神儿来,频频摇头,“不,你怎么可能是‘臭太监’!一定是你杀了他,然后特意冒名顶替……”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他继续嗤笑,满目玩味。
“你一定是冒充的!所以,今晚的臭太监很沉默,因为说多了就会让我察觉你们并非同一个人……”
“破宫女,难道你以为骗你不容易吗?”他打断了她,声音和语调完全复制了臭太监的,“如何?还不相信吗?要不要把之前的谈话内容再复述一次?是要昨天的?还是前天的?嗯?”
芷衣像遭了雷击似的,脑子里“轰”地一声。
看样子,他真的就是“臭太监”。
之前那几个夜晚,她就这么傻兮兮地把没看过相貌的男人当作难得一遇的谈心对象,说了好多有的没的。
虽然对成芷衣的故事只字未提,却把她魂穿之后在皇宫里遇见的人和事都议论个遍,这其中就包括听她说话的这个人。
“龙穆离,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缓了一会,芷衣忍不住大叫道。
——原来,“臭太监”竟然是平素冷漠跋扈的当今圣上。
但见一国之君挑着眉头,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是你要求不要看彼此容貌、不要问彼此姓名的,朕如你所愿,难道有错吗?”
诶,他竟然倒打一耙!
芷衣一时语塞,懒得再跟不讲道理的人废话,双脚踏地,准备穿鞋离开。
可脚尖才触到绣鞋,从后面伸过来的粗壮手臂就把她拉了回去。
两人又叠在了一起。
“你干嘛——?”尖叫一声,试图震慑对方。
他却不受影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火折子,信手甩到地上。
阴暗的光线里,星目熠熠,有点摄人。
“龙穆离,我警告你,不要碰我!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用尽最后的理智,逼自己要镇定。
“不要碰你?朕不止要碰,而且还要狠狠地碰……”说着,一把撕开了她的罗襦。
本就没有穿妥的衣裙,三两下就被扔掉。
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般循序渐进,而是直接扯光了她的全部衣裳。
地上的火折子也终于燃尽,房间里再度被黑暗笼罩。
“龙穆离,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芷衣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喉咙嘶吼着,希望在静夜里引起宫人的注意。
然,大雨吞噬了她的骂声,加上雨夜根本无人出来行走,今夜,注定了她在劫难逃。
残暴如他,不止没有怜香惜玉,连亲吻和触摸都似猛兽般狂野。
“龙穆离,你这个禽.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唔……”
辱骂声被堵住,她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道。
嘴唇和舌头都被他咬破了,虽流血,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身体里的所有神经都充斥着愤怒,怒火烧得她快要爆炸。
“救命啊——”她拼命扭头,从他的唇下闪开,喊出了她最不愿喊却最应该喊的三个字。
彼时,她被暴打,曾经发出上百遍求救的呼声,可是,围观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救她。
直到奄奄一息,她还在喃喃着“救命”,在昏迷之前,依然没人施以援手。
此刻,明知呼救是无济于事的,还是下意识喊了出来,只因恐惧已经渐渐战胜了愤怒,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就那么任由她一遍遍地喊着、骂着,顾自在她身上完成十年前就想要成就的事情。
即便粗犷不留温情,可他的动作看上去却很像虔诚地膜拜,又或者,在做一次上天安排好的洗礼。
些微的阻挡让他稍事缓了一下,但心底和身体的热火令他很快便不顾一切,如草原勇猛直前的雄狮,驰骋前方。
十年了,他做了十年的梦,终于得以实现!
这种心愿达成的感觉是无以复加的美妙,就好像一个被饥饿控制了好久的人,终于吃到了心仪已久的热馒头,用心咀嚼着,它就是赛过任何珍馐美味的饕餮盛宴。
芷衣的痛觉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痛,无以复加的痛,使得她想脱口骂.娘。
饱含着耻辱的痛感令她的脑神经有了些微的知觉,懊悔便涌上了心头。
来夜谈的头几个晚上,她每天都会随身携带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两日,已经完全把臭太监当成了朋友,且之前几天一直无虞,便放松了警惕,不再带着毒药出门。
如果此刻带着毒药,她会把所有的毒都放在他身上,要他溃烂成一滩血水,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事实又一次证明,她太容易相信别人。
愤怒、恐惧、懊悔,合在一起席卷了她,泪水便流了出来。
到最后,她放弃求救,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不知名的前方,任自己的身子被掠夺、攫取。
“龙穆离,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她在心底恨恨地说道。
被凌辱的过程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心的折磨无穷无尽地放大、再放大。
终于,他微喘着伏在她身上,停止了一切动作。
好一会,大手捏着她的下颌,咬牙切齿,“现在起,你是朕名副其实的女人。不要再想无谓的人和事,也不要再企图惹恼朕。你若安心留在朕的榻上,朕会好好待你,给你应有的荣华富贵。若存有异心,朕也会让你知道后果如何。”
语毕,翻身下去。
没有事后的温.存,没有一丝安慰,胁迫的言辞说完,临.幸便结束了。
芷衣像一块被揉成团的破布,瘫软在榻上。
不,她不要跟这个强.暴她的无耻男人待在一处,否则她的身子会变得更加肮脏。
强撑着,摸索到了尚能蔽体的纱裙,紧紧地裹在身上,下了软榻,光着脚往门外踉跄。
“回去好好洗一洗你的身子,待朕再想要了,要随传随到。”冷酷无情的声音,说完,看都没看她一眼,翻身背对。
芷衣没有回应,或许她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挪步到门口,打开门板,稍事停顿,攒了点体力。;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雨水瞬间湿透了身上的纱裙,虽然已界初夏,可还是容易激着,冷颤接二连三地袭来。
在门外站了片刻,芷衣往禾止小筑的方向走去。
大雨遮挡视线,依旧靠感觉前行。
铺天盖地的雨幕笼罩了天与地,她想抬头看,却睁不开眼睛。
微冷的雨水沁入她的每一个毛孔,把深藏的痛揪了出来。
好吧,就让老天来洗涤我的身子吧!这么想着,脚步更慢了。
回到禾止小筑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
开门,进屋,驻足在昏暗的烛光下。
袭香正好起来找水喝,猛地听见门响,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得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
定睛一看,竟然是主子。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赶紧放下杯子,奔到门口。
近前再看,不禁疑窦丛生,“小姐,您,您怎么穿这身儿出去的啊?”
因了里面没有穿内.衣和亵裤,外面又没有加罗襦,湿透的纱裙便贴在了身上,玲珑可人的身形展.露.无.遗。
袭香一路看下去,发觉主子竟然没穿鞋子,疑惑就更大了。
“小姐,您的鞋子呢?”问出口,方意识到自己失责。
赶紧搀着主子回内室去。
芷衣依旧在颤抖,神志也有些混乱,任婢女伺候着脱掉纱裙、用温水擦身、换衣裳、擦头发,最后,窝在干净温暖的被窝里。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脚底板怎么都破了呢?”袭香抱着主子的脚,为几处扎破的伤口上药。
想来是灼痛难当的,芷衣却好似感觉不到。
“小姐,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即便问不出个结果,婢女还是不死心,细碎地嘟囔着。
处理完脚伤,芷衣的心神终于恢复了几成。
“如果你敢把今晚看见的事情说给厉火听,就等着死无全尸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袭香说出这么凶狠的话来。
袭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金创药瓶给扔了,不停摆手示意,“小姐,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虽然我的家人还在他手里,但远近亲疏我还是懂的。您好好歇息吧,一会我给您把姜汤端过来。淋了雨,可千万不要得了风寒啊……”
说着,就要出门。
“等一下!”芷衣喊住了她,“明天一早,你去请新阳公主来一趟。”
说完,闭上了眼睛,把嘴巴藏进了被子里。
婢女“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关门声响过,芷衣又睁开了眸子,一眨不眨。
外面雨声小了,却打起了雷。
炸雷一声声响彻云霄,好似在提醒作恶的人们,当心报应迟早都要来到。
“我会让你比遭天打雷劈还要痛不欲生!”喃喃了一句,她又阖上了美眸。
天上打了一个时辰的响雷,忽地又狂风大作起来。
许是大风吹散了乌云,雨渐渐小了,直至彻底停了。
芷衣就在呜咽的狂风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噩梦。
各种被追,各种逃亡,看不清追杀她的人是什么相貌,只知道都是皇帝,每一个都自称“朕”,每一个都嚷嚷着要她侍寝。
整夜噩梦,她却并未惊醒。
就在梦中挣扎着,折腾到拂晓。
天快亮的时候,她反而睡得香甜,直到被袭香给叫醒。
“小姐,方才我去请新阳公主,让她午前来禾止小筑一趟。结果,她马上迫不及待地跟了来,现在就在外间等着您呢……”婢女自知办事不力,满脸愧疚地禀报道。
芷衣被搀扶着坐起,揉了揉“嘣嘣”乱跳的太阳穴,“走吧,扶我出去。”
“啊?您不梳洗绾发了吗?”袭香有点吃惊地问道,——蓬头垢面去见客人,这也太失礼数了。
“赶紧地!”芷衣已经顾自下了床榻,往门口走去。
袭香只有紧跟上前去搀扶,主仆二人来至外间。
“芷衣姑娘……”原本坐在桌前的公主惊讶起身,很明显,被芷衣的状态给吓到了。
芷衣上前微微施礼,“昨晚出去散步淋了雨,微感风寒,让公主见笑了。”
新阳客气地回了个礼,满脸担忧,本就哀愁的面容更加凄婉,“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找御医看了吗?赶快用药,别耽搁了病情……”
说着,接替袭香,搀扶着憔悴的芷衣坐下。
二人落座后,婢女们再次被遣走。
“姑娘叫我来,可是已经想清楚了?”新阳有些迫不及待。
芷衣微微颔首,“是的。我决定跟你合作。”
“真的吗?太好了!”公主几乎要不顾身份地鼓掌,目光神采奕奕,不复之前的样子。
“不过,我有个条件!”芷衣扬起小脑袋瓜,眸子里有寒光闪过。
新阳频频点头,神色认真,“姑娘只管提,新阳一定竭尽所能达成姑娘所愿。”
“其实,也用不着公主做什么……”稍微停顿,笑容浮面,“条件就是,这件事,我想拖后三个月再做。”
“拖后三个月?”新阳的雀跃情绪马上被冷水浇头,口吻踟蹰,“可是我最多还有三个月就得回东楚国去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我是想着,亲眼看见哥哥坐上龙椅的……”
“公主放心,我会在你回东楚国之前完成这个计划。也就是说,在你省亲结束的时候,将以御妹的身份随驸马回国去。”
“我能问一问,为何要延后三个月吗?”新阳十分费解。
芷衣望着她的脸,依稀从上面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口吻便凉了许多。
“因为,我要用这三个月时间,令整个皇宫,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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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庭轩。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刺在了穆离的眼睛上。
眼球在里面转了转,不耐烦地睁开,有些慵懒,抬起手臂,遮住了光线。
看见自己光着的身子,蓦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好像梦境。;
然,明明得到了她,为何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满足感呢!
除了身体上的短暂的欢愉,再没有心愿达成的那种美妙心情。
倏然想起昨晚她没认出他时说过的话,——她的母亲是在大雨天离开的……,她想家了……
该死的女人!撒谎成性!
他亲眼所见,她娘明明就是在那个大雪天被残杀的,她也根本就没有家人了!
当他问她在宫外还有没有家人时,她竟装傻充愣!
那么可怜兮兮地说她想家,是为了博得陌生男人的怜悯吗?
连个“太监”都不放过,她到底淫.贱到了何等地步!
“该死的……”忍不住骂出声儿来。
因了强要,原本还带着些微的愧疚,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值得怜惜。
又想到之前几个晚上,她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暴君如何,暴君怎样,当时他都是压着火气在听,——背地里说人家的是非,这女人的节操更值得推敲了!
有点郁闷,可是不想起床,翻个身,避开了阳光的照射。
“笃笃笃!”
“皇上,奴.才能进去吗?”大太监跑来敲门。
“进来!”穆离不耐烦地咕哝道。
声音不太大,福海却听到了,小心开门,轻手轻脚来至软榻边。
“皇上,早朝时间快到了。”似乎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不太好,遂,更加毕恭毕敬。
“知道了。”穆离用力叹了一口气,起身。
福海着手为主子寻找衣裳,无意间瞥见了被撕坏的女子内.衣,又不敢问出口,小眼睛便骨碌骨碌转个不停,努力在脑子里捕捉,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穿这样的衣裳。
“皇上,您的袍子好似被雨水打湿过,是不宜再穿的。奴.才这就去另取一件来。”还好,大太监再好奇,也没忘了本分。
穆离点点头。
大太监出去后,他便下了软榻,随意活动活动身体。
就在晃动脖子的时候,他的动作僵住了。
只因目光捕捉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软榻的绣锦榻褥上,有几块不甚明显的暗红色污渍。
迟疑着,矮下身子,用指肚去触摸。
几近干涸。
“不会的……,怎么可能……”他喃喃着,频频摇首。
不可能的!
她跟莫布里的大婚夜不是睡在一起的吗?
据安插在辛狄国皇宫的探子回报,有彤史记录,明明说在他们的喜被上看见了血迹。
那,这榻褥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月信吗?
不,不是。
他让福海去查过,她的婢女这两日并未去内务司领用女子私物。
龙穆离的心绪有点乱,他不敢相信,自己要了程芷衣的初次。
可是,脑子里忽然腾起了最初的那个“阻碍”,是的,起初不是那么顺利的。
当时他被欲念和愤怒所控制,放任自己像入侵者一般长驱直入,加之从未想过她还保有初次……
再看那几抹傲梅一样绽放着的血渍,才烟消云散的歉疚又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若是的话,昨夜那般粗暴,是不是过分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问个清楚。
随手拎起昨天被雨水打湿过的袍子,胡乱穿在身上就往外走。
刚出门口,遇见捧着衣服赶回来的福海。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扭头跟上,不知道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别跟着朕!”穆离恼火地喊道。
大太监脚步依旧紧随,“皇上,您得换上衣裳,准备早朝了……”
男子忽然止住脚步,怒视福海,“让大臣们等着朕!闲庭轩,不准打扫,任何人等包括你都不准进去!还有,你若是再跟着朕,马上赐死!”
说罢,脚步不停,匆匆离去。
福海苦着脸,端着手里的锦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依稀感觉到,主子这般的不同寻常一定跟闲庭轩里碎裂内.衣的主人有关系。
会是谁?
是哪个值夜的小宫女吗?
被兴起的皇上给强.行临.幸了?
还是,皇上终于如愿以偿,拿下了相思良久的那个人?
福海自己没了尘.根,但对男女之事还是有念头的,且尤其关注主子在这件事上的阻碍与进展。
他苦思着往宣德宫走去,——得安抚那些早起就候在宫门口的大臣们。
而他的主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禾止小筑。
未及进院,便撞见了刚出院门的新阳公主。
公主看见他,似乎受惊不小,怔了一会,才福礼问安,“皇上吉祥。”
“新阳,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穆离捺住内心涌动的疑团,随口问道。
新阳又愣了一下,语调很不自然,“今儿起得早,在宫里四处转悠,不想就走到了这里,便进院来叨扰。谁料芷衣姑娘昨晚淋了雨,感染了风寒,遂,没坐一会,便告辞出来了……”
“既如此,你就回朝云宫去吧!”穆离说罢,不待回应,越过侄女,大步进了院子。
袭香送了新阳公主刚回去,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看见皇上,马上习惯性筛糠,嘴唇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穆离看都没看她,径自进了屋子。
袭香愣了好一会,赶紧跟上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穆离已经冲进了内室,在地中央站着。
芷衣才背对房门躺下,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
“袭香,不要喊我起来吃饭,也不要跟我说话,就让我好好睡着,听见没有?”弱声吩咐婢女。
心惊胆颤的袭香想应一声,却开不了口。
等她张嘴的时候,皇上已经先一步发声。
“为什么连饭都不吃?难道想用绝食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朕的不满吗?”走近床榻,低头看着女子。
芷衣听见质问声,第一个反应是哆嗦了一下。
昨晚的遭遇瞬间历历在目。
但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不能让他觉得她怕了。
遂,依旧躺着,缓缓翻身,并不看他,“皇上大安。芷衣身子不爽,请恕不能起身相迎。”
不待穆离开腔,她又遣退了婢女。
袭香本来也不想在屋子里待着,巴不得赶紧出去呢!;
听了主子的吩咐,马上兔子一样窜出了内室。
“朕有一事要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每个字间都带着颐指气使的帝王式倨傲。
她不语,用脸颊轻轻刮蹭着锦缎被面,感受滑腻的滋味。
穆离无暇顾及这种消极的抵抗,脑海里全是那个困扰了他三年之久的问题。
“朕问你,你跟莫布图,到底有没有过夫妻之实?”一鼓作气问出口,喉咙里隐隐地叹出一口气来。
她听了,顿了几秒钟,抬眼看着他胸口绣锦上的小褶皱,眨巴着欠缺精神儿的大眼睛,“皇上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有?还是没有?”
他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告诉朕,有,还是没有!”
她伸出翘舌,润了润干干的唇,“前阵子的大病,令我忘掉了好多事情。包括是否跟莫布图做过。”
“做过”,这两个字像导火索,又把穆离的怒火给引燃了。
他弯下腰,大手掐着她的下颌,“这等事,岂是说忘就忘的?跟朕说实话,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夫妻之实?”
“哈哈!”她爆发出清脆的笑声,梨涡在脸上跳跃,“皇上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了?如果你实在不想穿别人穿过的鞋子,根本就不该碰我啊……”
他恨得掐紧了手指,“别再跟朕逞口舌之快!快说实话!如果你再敢愚弄朕……”
依然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来惩处她,望着苍白的美颊,松开了拇指和食指。
遮藏不住的沮丧被她看在眼底,淡淡的快意令她更加振奋。
“皇上,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止跟莫布图发生过关系,甚至还跟别的男人有过一腿呢?而你,穿的不是二手鞋,连五六七八手都不算。这,是不是一件让你很懊恼的事情啊?”说罢,嬉笑着,让人看上一眼就恨得牙根痒痒。
听罢,他举起了巴掌,却在落下的那一刻,挪了方向,砸在榻沿上。
芷衣听见了床榻“咯吱”作响。
若非这床榻是用最结实的铁梨木以穿钉木铆打造而成,想必挨了这一记之后早就散架子了。
“皇上,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病态的小脸上笑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那就是,以前的芷衣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芷衣,集合了所有恶劣女人的特质。至于有多恶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强烈建议你,占过一次便宜就算了,别再来沾染。否则,后果难料……”
穆离眯眼望着她,“后果?会有什么后果?”
“都说难料了。”脸颊又滑蹭被子,“既然难料,就什么可能都有。”
“你以为,你那三脚猫的下毒功夫真的能要了朕的性命吗?朕陪你玩过一次已经够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芷衣无所谓地四处撒目,撇了一下嘴巴,“难道取了皇上的性命就是最严重的后果吗?才不!”
“你的确跟过去的芷衣判若两人!好,不管你是真的转了性子,还是继续装疯卖傻混淆视听,朕决定,由着你!还是那句话,朕拭目以待,看你还能如何!”穆离板起面孔,脸色阴鸷。
女子听了,正色坐起,把被子围在肩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既如此,芷衣更可以随心所欲了。”挑衅的口吻。
穆离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内室。
穿过外间,出了房门往院门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婢女。
止住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
正巧,袭香正偷眼往这边瞧,两道目光对在了一处。
婢女吓得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穆离歪着头,走向袭香。
她已经吓得靠墙堆坐,打摆子似的筛着身体。
他蹲在她面前,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颌,审视着她的面容。
“朕知道你根本不是哑巴。当年选中的和亲随婢,都是能够说话的,朕怎么可能派个哑巴去伺候远嫁的公主!朕不管你为何要装聋作哑,也不问你是如何骗过你主子的,更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现在,朕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听到没有?”
袭香不停点头,像鸡啄米。
“在辛狄国的时候,她都跟什么男人接触过?”咬牙切齿,只因想起了女子的“五六七八手”之说。
婢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张大嘴巴,直到穆离又重复了一次,她才不停摇头。
“小姐从未跟任何男人有过来往!”
“任何男人都没有吗?”难以置信地追问。
她拼命点头,“袭香敢以性命担保,小姐很守本分,从未跟男人有过接触。”
“那,莫布图呢?”这句话问得有点费力,带着苦涩。
“莫……莫布图?皇上,奴婢不懂……”袭香吞了口唾沫,心里想着,莫布图不就在这宫里吗?难道……,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朕问的是,在辛狄国三年,她跟莫布图之间的关系,如何?”真想再踢这愚钝的婢女一脚。
袭香终于明白了问话的意思,“小姐跟他的关系吗?应该没有关系啊……,他们只在大婚夜同宿过一次……”
“嗯?”大手揪住婢女的发辫,用力向后拉扯,咬着牙根,“你在挑战朕的耐性是吗?没有关系?大婚夜同宿,你还敢说没有关系?”
“皇上,他们真的没有关系……,那一晚,莫布图睡的地毯,小姐自己睡的床榻。”
“你是如何知晓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手臂有点抖。
“夜里,我好像听见小姐在喊我,便进去伺候。结果,是我听错了。当我进房的时候,就见他们那么分开睡的……”回想当初悄悄进门又偷偷出去的情形,袭香记忆犹新。
话没说完,她感觉到发辫已经被松开。
穆离冷着脸子,目光有点呆滞。
“也就是说,她从辛狄回来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对吗?”平静地问道。
袭香有点难为情地点头,“是的。小姐做了三年的辛狄妃子,身子仍是完.璧,还被人给弃了……,是有些可怜吧!”
“可怜?”穆离的眸子又活了,狠狠地盯着婢女,“难道被那蛮子给要了就不可怜了吗?你这该死的婢女!再敢胡言乱语,朕绝不饶你!”;
说罢,站起,大步走出院子。
却没有去宣德宫,而是又返回了闲庭轩。
入得房间,站在榻边,又盯着榻褥上的血渍。
“程芷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当初以命相抵去和亲远嫁,却又在三年后以完.璧之身回到我面前。如今,你性子大变,再不复曾经那般柔弱温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坐下,手指再度抚上那几朵傲梅。
循着女子此番回宫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最后,把疑点落在了她大病初愈这件事上。
——巫医医好了她,自己却丧了命,这等诡异的事情,本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听闻巫医无所不能,可医术再高,又怎么能医好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或者,他用了不为之人的诡秘手段,令她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当时不是有数道彩色的光芒在他的掌心与她额际之间穿梭往复吗?
难道,如今的程芷衣真的不再是当初的程芷衣了吗?
她一次次用失掉记忆来搪塞,又做出、说出那些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以前那个芷衣的所有性子特点,在现在这个芷衣身上再寻不到一点痕迹,他曾经笃定地认为她在演戏,——或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笃笃笃!”
正想得心焦魔乱的时候,房门又被敲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福海。
“进来。”没好气地吼道。
若非大太监忠心耿耿,早就被他赐死几百回了。
稍顷,福海捧着干净衣裳,恭恭敬敬立在软榻前。
“皇上……”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穆离又坐了片刻,这才不情愿被伺候着换上衣裳,前往宣德宫。
听闻,当天早朝,皇上下旨杀了二十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为官不正,但有几个完全可以不必砍头,只消流放至苦寒之地即可。
即便如此,无人置喙皇上的决定,——不是不敢,而是习惯了皇上对政事的处理方式。
整个宣德宫中,想必心里最明白的人便是大太监福海了。
心细如尘的他隐隐地感觉到,皇上的心乱了。
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从此后,乱的不止君心,还有整个宫闱、乃至偌大的苍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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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首订的菇凉们,祝大家夏日开心。
顺便求花花,求荷包,求月票。
么么大家)7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