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
经明亦珊的点醒,众人看出些端倪,上头的檐角呈钩爪状,周遭香烟缭绕,一点点朦胧的金光勾出了巨龙的影子,威震八方,咆哮四海,其顶是琉璃所制,金碧辉煌,倒是有几分古代神庙的意味。
大高个问道:“按明小姐的意思,这宫殿是古人成仙的遗迹?”
明亦珊不假思索,毅然点头。
这一举动显然震住了众人,此行的目的美其名曰寻找仙人真迹,但这无疑是说服内心的一大慰藉,哪怕目睹神象,无人敢笃定此地会有仙迹,直至此时,大喜过望之中暗藏着一抹忧心。
叶青急吼吼地说道:“哎呦我去,仙迹真就给咱们找到了,还以为什么难事,这不是易如反掌?”
大高个也难掩欣喜之色,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神迹,哦不,神庙的大门都开了,莫不是冥冥之中先人的意志正驱使着我等?”
一向拌嘴,吵吵的二人竟站在统一战线,犹如饿鬼望着佳肴,垂涎三尺。
未然冷声道:“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况且这还是仙迹,其中的险阻岂是现世可度,若人人都可得仙人衣钵,那不是天下大乱?”
一盆凉水灌下,大高个冷不丁哆嗦一下,喃喃道:“未天子所言极是,是在下眼馋仙缘,太过天真。”
叶青奸笑两声,“哎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位施主能有这般觉悟真是甚好。”
大高个怒目而视。
忽的,木玄光咕哝道:“那个……既然是成仙留下的遗迹,那距今应许久了吧,为何这神庙无一点残破,反而焕发着无与伦比的辉芒?”
正所谓一语道破天机,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愕住了。
“对啊,这倒是个怪事,遥想我佛史的圣祖,菩萨,虽说记载甚少,但距今也有数千载了。”
闻言,木玄光战战兢兢,棱角分明的面容浮现一丝煞白,“不……会有现世大能刚刚成仙了吧?”
未然口气强硬,断言道:“绝不可能,现世无一点成仙的契机,就算是所谓的圣地也有莫大的局限,若非开启之日,寻常人等入不了内,况且此地玄奥至极,无异于一个另类的国度,凶吉难料,不可久留。”
“可笑。”
一声轻灵嗓音,仿佛洞穿了众人的心扉,婉转不绝。
明亦珊一头墨发泻如瀑布,深邃的黑眸泛着幽幽光华,凝脂肌肤起了动容,敛起方才的俏皮,正色道:“古往今来,悠悠岁月,滚滚浪潮淘尽万千大能,强如古之圣贤,立于当世不败之地,更甚有成仙者,万里挑一,难道……他们便是不朽?所谓的成仙就是终局?
倘若一切与之相悖,成仙只是修行的起始,你……真能笃定现世无仙?”
未然的面色凝固,无神无采,像是毫无感情的冰雕,斜睨的冷瞳与之相对,二者的目光头一回相撞,针尖对麦芒,激荡得火花四溅,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明亦珊仅仅缓了一口气,直言道:“的确,未天子出身道宗,潜心古屋,上千册古籍熟读于心,甚至一度道出了惊世骇俗的臆测,当世天罪,一手遮天,埋没仙缘。
可这仅仅是你一人的一面之词,不妨换个角度,若我等只是井底之蛙,修行一途的蝼蚁,那这一切便了然于胸,什么现世无仙,只因我们不够格。”
随后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当然,所谓的天子你也不例外。”
一通露骨的自讽,突如其来,令众人有些无所适从,像是身陷泥潭,失足悬崖,亦如幽风刺骨,神情动荡不安。
“明……明姑娘,你又是在说啥呢?给小僧弄糊涂了。”
叶青摸着脑门,气色变幻不定。
大高个也惊出一身冷汗,“嘶……明小姐,祸从口出,你说的可都是当世的禁忌,一旦传到奸邪之辈的耳朵里,怕是难逃一灾啊。”
明亦珊不以为然,冰染的容颜如无霜之花盛开,颇有一番古时女将征战沙场的英姿飒爽,不过只是短短几息,转而又流露笑靥,两个甜甜的酒窝煞是惹人怜。
“怕什么,咱都是自己人,难不成……你们中有人想告密?不会吧……不会吧!”
两颗黑耀石咕噜咕噜转个不息,狡黠的笑容沉沉浮浮,看得人心惶惶,后怕不已。
风吹袖动,未然的眸子闪过一丝光华,应声说着,听似责问,实则底气欠佳。
“明姑娘……身为隐世宗门,你怎会心生这般念想,是有所图,还是意指何物?”
顿了几息,明亦珊的素手卷着发梢,故作俗世女子的忸怩之态,“这个么……说来话长,若未天子有意,下回闲暇时再叙不迟,如今进出神庙的取舍才是要紧事吧?”
见状,大高个贴近两步,附和道:“对,对,话说这也太诡异了,此地明明有残局坐镇,又怎会凭空冒出此庙?”
一语正中眉心,明亦珊面色陡变,愁眉苦脸,摸着下巴,嘟囔道:“诶,是挺奇怪的哦,残局莫名消失,某人又说不是古人的指引,这算是咋回事?”
叶青的腿肚子一阵抽筋,不知为何,他望着此时的明亦珊,这心头有点发毛。
“诶,不如……咱偷偷溜进去瞅上一眼?”明亦珊的那对灵动双目,扑闪扑闪的,犹如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姑娘,说罢,蹦蹦跳跳,大摇大摆,意欲踏足神庙。
“慢着。”
未然的脸色阴沉,似滴出水来,一把扯住那条衣袖,“明姑娘,神庙的来历是你所说,为何又不顾后果,冒此风险,你这是心生不快,迁怒于……”
忽的,明亦珊竖起一根指头在未然的唇边,呢喃道:“天命之子,道尊灵图,虽贵为天子,但身为隐世宗门,我们无一不是当世的骄子,身上都背负着不少东西。”
“同为仙下囚,哪怕是你……也绝不会高人一等。”
“咯噔”
未然的心扉仿佛镂空一般,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慌意乱,还是因为一个女子,他的眸子顿时涣散了,像是一串散落的珠子。
贵为天子,在一介女子的数落下,他第一次沉下了头,虽然嘴上未曾明了,或许他心中早有答案,此女所言不虚,打小而来的天子一名不过如此。
可在旁人看来,压根不是一回事,一男一女,贴近身子,四目相视,一方含情脉脉,另一方缓缓低头,摆明了有问题啊。
男女授受不亲,大高个慌了,一爪子扒开二人,干咳两声,道:“明小姐,你当真要入这神庙?”
闻言,明亦珊挽起凌乱的青丝,端庄娇丽,艳若桃李,药宗大小姐的不俗气质尽显,“入是一定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神庙的出现大抵是因生人的闯入,毕竟是古人成仙的庙宇,通灵一说不值一提。
以小女子所见,先前的残局仍在,甚至戾气尤重,要想安然入庙,还得破局为先。”
大高个好歹是名门望族,太保后人,慧根还是有的,这眉来眼去,明亦珊的话外之音一清二楚。
“咳咳”
他使出蛮力,一把拎起了失魂落魄的小胖墩,大声道:“那个……二弟,又到咱兄弟两表现的时候了,你倒是给点力啊,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有来头的……”
大高个费劲口舌,小胖墩弓着身子,搂着匣子,无动于衷,就跟一截木头似的。
叶青望的不耐烦了,“喂,你行不行啊,一个大哥还得靠小弟,他愣住不动,你就不能出个手?”
“呃……这个么……”
大高个的小眼珠子飘忽不定,纠结之下,断断续续地说出口,“实不相瞒,这古之宝具它老机灵了,它会看人,反正就好我二弟这一口,旁人还触碰不得!”
一行人可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这大哥总得看小弟眼色,原来不是大哥懒,是大哥不中用。
这下可让叶青抓到了把柄,邪笑道:“怪不得,小僧还纳闷着呢,为啥名门望族的长子一点排面没有,原来是中看不中用啊。”
明亦珊柳眉弯弯,秀目微眯,似笑非笑。
大高个实在编不出什么借口,只好闷声憋着,央求的目光直勾勾望着小胖墩。
小胖墩的厚嘴唇始终在念叨着,小豆丁似的眼睛盯着神庙上下打量,像是在偷偷窥视,暗中琢磨。
在大高个的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下,小胖墩终是送了口,吞吞吐吐地说着,“别……惊动他,等……等他走了就……好了。”
“啥意思……那神庙里不会真有人吧?”叶青捂着嘴,吓得一愣一愣的。
“呸。”
大高个嫌弃道:“你个死秃驴,别净瞎说,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明小姐都说了,这神庙是许久之前的,怎……会有人?”
说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敞开的铜门,“咻咻”,月黑风高夜,杀人不眨眼,缕缕阴风犹如根根闪烁的暗箭,锐利的锋芒划破一切。
“南无阿弥陀佛……”
“上天保佑……”
明亦珊长吁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一个是佛门子弟,一个是名门之后,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算是人又如何,若想加害于你,早就动手了,还会留下活口?”
“嘶……”
大高个小声说道:“可我二弟为人憨厚老实,打小就听话,怎会出言吓唬我等?”
明亦珊撩起一撮秀发,顿了顿,说着,“据说古时成仙,有褪去凡胎一说,倘若历经天劫,自当化仙,但也会留下一丝意志,寄托于凡胎之上,一是留念故土,二是传承后世。”
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岁月蹉跎,肉体凡胎终究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虽说凡胎泯灭,可化仙的意志长存,或许他口中的人便是成仙之人留在尘世的一个影子。”
“呼……”
二人侧耳倾听,连连点头,心中的巨石才沉下来,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寡言少语的白宇又冒出一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