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又下了场雨,空气被洗刷得清新,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
苏鑫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望向窗外,家里四合院房顶的瓦片有些许参差不齐,断瓦残缺,雨水不间断顺着滑下,砸到廊道铺路的岩石上,打抛得光滑,杂草艰难的从石头和石头间的夹缝中挣扎出来,舒展着腰肢享受秋雨。
太阳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苏鑫抬头,闭着眼睛微笑,享受温暖的光束照耀在自己身上,白皙的脸来回摆动,确保自己的面庞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阳光沐浴到,仿佛光合作用的效果展现在自己身上一般,每次早晨起来做完这个步骤,自己都会精力满满。
跳下床的她坐在书桌的小镜子前扎着头发,两只小脚丫在桌下面张牙舞爪,做着伸展运动,想着今天早上做什么早饭给妈妈吃。洗漱完毕,她看着镜子里如同吹水芙蓉的自己,忍不住心动两下,随后害羞着收起这自恋的想法。
到院子里把院门的锁取下,踏进厨房。
也许是她天资聪慧,也许是有着家庭主妇的潜质,从初中毕业开始学做饭的她,历经四个月时间,进展神速。现在每天早上放着歌曲,跟着哼唱,扭着腰,穿着舒适的睡衣在厨房给夜班回家的妈妈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已然成为一种习惯,也是享受。
时而踢踏着不正规的舞步翩翩,时而向窗外的不动如山的大树甩个眉眼,时而假想自己唱错嘟嘴装可爱。
不算幼稚,这是女生独特的可爱之处。
煮上削面小米粥,苏鑫单手熟练地敲开两个鸡蛋,放盐搅拌鸡蛋液,把吐司面包放入蘸几下,然后放在平底锅上煎煮,到时间后翻面。
“Yes!”苏鑫小手一挥,贴着手亲一下随后按到自己的脸上作为奖励,火候和时机恰到好处,翻出的面包光泽金黄,边幅被烤成红框,鸡蛋表面泛着油光,像是副美丽的绝世画作。切割火腿、番茄、洋葱圈、生菜,再将多余的鸡蛋液倒入锅中煎炸。
做美食,她从未失手。
院门外传来隔壁家的小狗叫声,随后就是自家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苏鑫顿时瞪大眼睛朝窗外喊去:“妈!回来啦,马上可以吃早饭喽。”她手中的铲子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苏芳然盯着厚厚的黑眼圈,微笑回应:“好,我先洗个脸的啊。”
接过妈妈的手提包,苏鑫开始摆放起碗筷,两份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摆放在眼前,色泽明亮,正面衬托着苏鑫今天的好心情。
人有时候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开心,自己的指甲被修剪的精致,长时间阴雨连绵的天空放晴,妈妈吃着自己做的早饭微笑。
“怎么样?”苏鑫试探性询问。
“好吃。”苏芳然放出笑脸,苏鑫发现母亲眼角的鱼尾纹又增多了两条,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便给妈妈盘中的三明治上多挤了些番茄酱。
苏芳然咀嚼的嘴角浮动缓慢,悄悄放下三明治,嘴唇微张又合上,浮肿的眼眶不停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鑫敏锐地观察到这点:“怎么了妈?有事吗。”
“那个,小鑫啊。”苏芳然的眉头蹙成个疙瘩,抬头纹也叠得一道又一道。“你二叔从国外回来了,叫我们回去谈谈。”
“他?”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轰到苏鑫的脑门,那是个令自己想起就恶心不止,痛苦万分的人,苏鑫巴不得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他,现在他居然还主动要求见面?
她手中的竹筷被自己扔下,砸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回来了又怎么样?和我们有关系吗?”
“小鑫你别急,他是来和我们谈谈你爸爸这房子的。”
“狗屁!”苏鑫勃然大怒,直接起身掐腰:“这房子是爸爸留给我们的!爸爸在世的时候也和那个混蛋说清楚了!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二叔不承认这个,房子本来就是他们家族的分配给你爸的,你爸爸的遗嘱也一直......一直找不到,他们现在打算,打算收......回去。”苏芳然的语气越发哽咽,就算咀嚼着自己女儿做的早餐,嘴中仍旧传来酸楚。
“之前谈好规定好的两年年居住权,那时候也是爸爸整个家族都在场,现在时间还没到,他们怎么聚起来不说这个事的?”
此时的她,小女生的模样荡然无存,生活逼迫着她长大。
“我......不知道。”苏芳然捂着头,头痛不止,让苏鑫突发心疼,霎时间对自己万般责怪。
苏鑫听到一阵嗞啦的声音刺耳,瞬间反应过来,跑进厨房,沸腾的粥正强力把锅盖顶起,白沫顺着缝隙疯狂向外逃窜,她跨步过去把火关掉,想伸手把锅盖取下。
“啊!”意料之外,锅盖的把手滚烫,自己触碰到的手下意识松开,大叫了一声,锅盖掉到地上,手指被烫出红印,她放在耳垂上缓解痛楚,可耳垂也因为自己的愤怒染成红色,起不到作用,她只得打开水龙头冲着。
“怎么了?小鑫!”苏芳然闻声赶来。
“没事,有点煮过头了。”苏鑫喘着粗气,闭着眼压制下情绪,自己没理由因为那个人向妈妈发火,她就是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自己一年前下定决心要保护她,怎么能反过来做“恶霸”,真正的恶霸,是那个贪得无厌的混蛋才对!
那个男人的脸庞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猛地睁开眼睛逃脱。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苏鑫的背影佝偻,头低垂着,像是压力变成山峦,落在她瘦小的肩膀之上。
“4号,我们到时候坐大巴去。”苏芳然扒着门框,担心着不敢靠近。
“呵,他都不舍得浪费电汽油来接我们吗?”
“他......工作忙。”
苏鑫无奈地摇了摇头:“嗯,我知道了。”她关掉水龙头,回过身,抽搐的嘴角硬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咧得难看。
“先把早饭吃了吧,这我来收拾。”
“嗯,嗯。”苏芳然答应了两声,中间带着不自然的停顿,脸色难看,慢步退出了厨房。
苏鑫转头,眼神暗淡,看向乱成一团的灶台,粥水浸过黑色的铁支圈,带出红色的浓稠,如同一条血河。锅内的白米粥也溢出大半,沉淀的面块黏在锅底,散发出难闻的糊味。
做美食,这是她第一次失手。
望向窗外的晴空,也顿时觉得情不应景,没有那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