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桐生和马的上辈子,是个劳碌命,辛辛苦苦打拼了许多年,才当上了“商务代表”。
他同学甭管高中还是大学的,都说程序员最辛苦,都觉得外贸公司的商务代表是个肥差。
然而商务代表只是名字牛逼,实际上还是个跑腿的。
高级跑腿和跑腿没太大的差别,反正抬起头,都会发现云端上的生活依然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和马本来一直想着要成为人上人,但是大学毕业那么多年,这个想法早就被换成了“平凡的度过一生”。
认命了妥协了,得过且过了,本来以为只要把脑袋插进地里当鸵鸟,不去直视那些云端之上的人,不去幻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名叫“生活”的怪兽就会放自己一马。
没想到生活快马加鞭的追上来了,把后浪二字甩到了和马脸上。
听着屏幕上的“前浪”说着他想象中的“后浪”的生活,和马对照着审视了一下自己过的日子,觉得自己大概被开除出了年轻人的行列。
不爽,非常的不爽。
和马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差,他只是出生晚了。
他不止一次设想,如果他出生在刚刚改开当年代,一定能抓住机会,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
然后他就可以成为“前浪”的一员,用满怀欣慰的口气对“后浪”们说:“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现在和马真的穿越了,还拿到了外挂,所以他必须要发达,要成为人上人。
现在,和马忽然觉得,之前自己顾虑千代子的感受,迟迟没把道场卖掉,实在是太蠢了。
——就因为千代子又懂事又可爱,就被迷惑和动摇了,我的纯度也不够啊。
但现在发现这点,还不晚。
和马握紧竹刀,准备通过竹刀,向妹妹传达自己的决意。
“道场卖掉了,今后赚到了钱可以再买块更好的地开个更大的。回忆什么的,放在心里就足够了。
“千代子!只靠油盐不进的倔强和多愁善感,是保护不了任何东西的!”和马对着千代子吼道,“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哥哥的决心!让我把你那份幼稚,彻底击碎!”
放出豪言之后,风恰到好处的从道场敞开的侧门灌入。
和马任凭自己额前的刘海随风狂舞,并没有整理的打算。
他隔着狂舞的发丝,紧盯着千代子。
他理解千代子对道场的感情,理解道场对她非凡的意义。
但是把道场卖掉,然后飞黄腾达,对和马同样有着非凡的意义。
明明都穿越了,还拿到了外挂了,他不想再碌碌无为的复制之前的人生了。
之前和马就是没想通这个道理,顾虑一大堆,现在想通了之后,整个人都念头通达。
相比起千代子抱持的感情,自己以半吊子的觉悟想要说服她,那不是痴人说梦嘛。
现在,正是让千代子见识这觉悟的时候。
和马现在猜测,这个世界的武道,大概和他原来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大概率真的能做到以剑交心。
他也懒得看自己的状态了,那需要冥想,不如看别人的状态方便。
就算现在这份觉悟没有能形成buff,和马也有把握打败动摇中的千代子。
他踏步向前。
他的脚掌拍在道场的地板上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竟然有风压向周围扩散。
习武之人,下盘就该如同千斤顶一般沉稳。
“千代子!”
和马呐喊着出剑了。
千代子感受到了震撼。
小时候老爸曾经跟她讲,剑技之中会蕴含着意志。
她一直以为这是老爸喝了清酒之后的胡说八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代子从未在剑道对决中,感受到剑技中的意志。
剑是凶器,剑道是杀人的技术,现在则变成了一种竞技技术。
技术怎么会体现意志?
别开玩笑了!
然而,此时此刻,千代子感受到了。
哥哥桐生和马身上缠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凛冽气势,他只是踏步上前,还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让千代子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这一剑会很猛!
下一刻,桐生和马就冲上来了,速度快到千代子完全看不清,只是凭借肌肉记忆进行了格挡——
竹刀撞击在一起的触感,和清脆的碰撞声一道传来。
虽然气势上被压倒了,但是千代子的应对并没有迟滞。
她上前了半步,想用把距离拉近的办法化解后续的攻击——竹刀的长度和打刀接近,需要挥舞的空间,并不是越近越好。
然而和马的刀已经打在了千代子的手上!
——等等,他什么时候出的第二剑?
手上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千代子松手——剑掉了可是大忌。
桐生和马已经拉开了距离,恢复了对峙的态势。
凛冽的气势依然萦绕着他。
千代子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从敞开的拉门灌入的风正围绕着哥哥旋转。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视节目,节目上中国的太极大师在寺院一样的地方(其实是道观)练拳,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大师周围旋转,仿佛在呼应大师行云流水的动作那般。
记得那个节目最后,大师练完收招了,落叶也随之落地,在地上形成了近似太极的图案。
千代子一直以为那是假的,就和剑道大师表演切树叶一样,都是假的。
但是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这时候桐生和马开口了:“怎么了,千代子?刚刚的气势呢?你的剑,变钝了啊。”
千代子看了眼手里的竹刀,吐槽差点就脱口而出。
和马再次进攻,依然和刚刚一样迅捷如风。
竹刀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来自上段朴实无华的一击。
千代子握着刀尾的左手差点松脱。
千代子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参加剑道全国大会的时候,碰上的示现流高手。
那家伙据说是大阪府警某个警视正的女儿,从小就跟随父亲学习示现流——示现流是警视厅的官方认证流派。
明治维新之后,警察系统主要被萨摩藩的藩士掌握,而示现流的根据地就在萨摩藩。
桐生和马这一击的力道,已经赶上示现流高手的程度了!
但是千代子知道,和马发力的方式,不是示现流。
示现流的上段攻击,和一般的上段下劈有细微的差别,不是练剑道的人看不出来。
千代子拉开距离,重新握稳了竹刀——刚刚那一击虽然没有让千代子的竹刀脱手飞出,但也让千代子握刀的位置发生了一些错位。
剑道格斗中,这种错位可能导致动作变形,需要重新调整。
“为什么不追击?”千代子质问。
“因为我要的不是击败你,”桐生和马朗声回应,“我要你理解我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意义哇嘎乃!(意义不明)”
千代子吼着,有些自暴自弃的发动了攻击——她知道继续被动防御,一定会被击败。
刀被轻而易举的架开了,千代子内心却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明明应该是我比较强的。
和马的反击如期而至。
千代子非常勉强的收刀应对
眨眼间,千代子的竹刀高高的飞起,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呼应着这声响,道场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几秒钟后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千代子站在原地,维持着握刀的姿势,看着哥哥桐生和马。
和马用竹刀头部的先革,轻轻戳着她喉咙的位置。
“你输了。”他说,“我要卖掉道场,如果你有意见,就在住友建设的人来之前,打败我。明天一整天,我都接受你的挑战。”
千代子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明明对哥哥来说,这里也有很多珍贵的回忆才对!”
“我不是说过了吗?回忆留在心里就够了。我才不会被过去的回忆限制住我的脚步。千代子,我们应该拥抱现在,展望未来。”
千代子死死的盯着和马,看了好半天,然后她叹了口气:“我输了。我同意卖掉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