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十余年后。
这一天阳光清疏,湖蓝色的天,爽白的云,飒飒的风,天边狂野,云朵痴缠着天空。
秦江C大音乐学院校门口站着一个顾盼生辉,清理高挑的女孩。她手提琴盒,双眸低垂、面容沉静地望着校周围川流不息的街道,以及匆匆忙忙的行人。
一辆醒目的轿车突然开到她身前。
司机陈叔探出头来:“小姐,上车吧。”
她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眼睛依然没有焦距地看着别处。
陈叔只能不甘心地加大音量,又叫了声:“小姐!”
那双漠然的眼睛终于落到他脸上,却略略皱起了眉心:“先生呢?”
“先生叫我来接你。”
“他人在哪儿?”
“他、他有点事。”
“我在电话里讲的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来接我的话,我会自己坐车回去。”此时,公车已缓缓驶来。
“先生也是担心小姐会出什么意外。”
她脸色略有愠怒,不知道是因为某人的霸道,还是在气某人未能履行承诺。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坐车回家。”
“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我要自己回家。”
“小姐也不希望先生生气吧?”陈叔温和地提醒她。
僵持了半晌,她终于乖乖的钻进车里。车门被她用力地关上,那股力道散发着埋怨。
车子平稳地开进郊区一栋别墅内。
一窜入花厅,她撇下琴盒,整个人扑进柔软的沙发里。
兰姨帮她端来一杯冰水。
接过水,她仰头灌了几口问道:“先生呢?”
兰姨迟疑了一下,才说:“先生不在家。”
她定睛盯住兰姨,站起身来直接往二楼走去。
“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儿?!”兰姨心头一凛,连忙跟后面。
“小姐……先生他真的不在家!”兰姨看到她往乔亦飞的卧室走去,赶忙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放手。”
“小姐、小姐”
“我叫你放手,你听不懂是吗?”她扭头瞪着兰姨,那冷冽的眼神让兰姨心中一颤,不由得将手松开。
她来到卧室门前,手刚触到冰凉门把,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有女人微弱的娇~~吟,还有男人浑厚的喘~~息。
她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下,然后下毅然决然的拧开了那扇门。
她从地毯散落的衣服一路朝上望去,目睹床上痴缠交纵的男人和女人。
她被眼前这一组欲望横沉的画面惊得瞠目结舌。
乔亦飞冷峻的脸上夹着一丝欲~~色,在发现她时闪过一丝惊诧,便立刻掷地有声道:“出去!滚出去!”
她怔了怔,心神恍惚地站在原地。
“汝瑶,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乔亦飞疏离中透着薄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廓,他的眼神变得可怕,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汝瑶猛地从木讷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合上门。
她折过身子,剧烈地喘了口气,感觉整个胸腔闷得像是要炸裂,剧烈的起伏着。小脑袋里一片混沌,一不小心撞倒了手边的一件摆设,纯净的水晶球席地而碎。
她空茫的回望一地的碎片。一直在楼梯口不安等候的兰姨跑过来:“小姐小心!这些让下人们来收拾就好!”
她忽然推开兰姨往楼上自己的房间奔去。
“小姐,小姐!”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是门板合上的响音……
***
暮色四合的房间里很是安静。
只有一枚柔弱的呼吸声在房内蔓延。
抬头望向窗户,夜色浓厚,城市早已是霓虹灯的海洋。
躺在床上,汝瑶还是无法消化下午看到的情景。那种感觉,像是她的心房缀满密密麻麻的针扎入了肺腑。
汝瑶,你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吗?乔亦飞是个正常的男人,他需要女人是无可厚非的。再说,你只不过是他花钱买来的一个孤儿,有什么资格去干涉他的私生活?他对于你,只不过是监护人,不是吗?有些事情,她心里清楚不该发生。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待时机成熟就搬出去住。
可是,乔亦飞会同意吗?他的严厉和冷酷,让她再次犹豫。
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突然感到有一股不对劲!
房间里居然有人!!!
黑暗让人变得异常脆弱,汝瑶起身、努力地在黑暗里梭巡。
她倒吸了一口气,因为有一只冰凉的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抚摩上她的脸!
她下意识的避开,不禁惊叫出声来:“谁???”
面前传来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吓到你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悬着的心终于着陆,她松了口气:“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
“可我没有听到开门声!?”
“因为你在发呆。”
乔亦飞坐上她的床,指间还残留着她皮肤的触感,宛若珍珠一样光滑。
汝瑶没说话。即使在黑暗中,她依然可以看到他那双带着诡谲光芒的眼眸,那么的危险,仿佛随时准备将猎物吞噬。
“怎么不说话?”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但却使她如坐针毡。
“没。”在他面前,她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未置一语,静默得让她些许难忍。终于他轻舒了一口气,打破这寂静的氛围,微微一叹:“你长大了。”
说完,乔亦飞又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眼角淡淡瞥向一边。
她瞪大了水眸,放大瞳孔,云里雾里的,不能理解他话里隐含的内容。“什么意思?”
他轻轻回眸看着她,嘴角弯出一个很迷人的弧度,但没作声,纤细的手指刚要触上她,她便不由得轻轻一颤。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触着,力度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
眉眼生动的他手带给汝瑶的是一种陌生而恐惧的感觉,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她微微轻颤。
她的手覆上他大手所在的位置,阻止他的手继续游动。他低低地笑了,他竟然笑了。一贯的冷漠里竟透着一股邪恶,手顺势止住,但落在的位置却使她更为紧张。
汝瑶顿感脸庞发烫,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慌乱,脑袋里却像被灌进了浓稠的糨糊一样,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突然想起下午那个场面,她像触到电一样猛地躲开他的手,然后整个人划回被子里,一副戒备,说:“请不要这样!”
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子的!
绷着俊颜的他往汝瑶慢慢逼近,倨傲的审视着她:“哦?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
她被他的话瞬间堵住,哑口无言。
他越来越近,近到她的鼻腔里都充满了他特有的气息,那么地狂妄,邪肆。
她全身瑟缩,唇叶被咬成珊瑚色,说不出半个字。
这一刻的他,已不是她第一次遇到!
那一天,也是如此!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她从西塘桥的那间房子里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又可怕的地方。
在书房里,他慵懒地坐在她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眸光望着她,小小的年纪,她却感到非常不自在。
“叫我。”他俯下身,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她搂紧怀里的布娃娃,很害怕又不敢退后,迟疑地叫了声:“叔叔。”
然后,这一生她再不愿想起的事情发生了!
她记得那个画面,他先是喃喃重复着她的话:“叔叔?”然后右手抚上她细弱的脖子,轻轻地摩挲着,眼睛里突然凶光一闪,手便以一种残忍的姿势扼住她!
她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流失,一点点稀薄,如同细细的、绵密的针一样刺着她。
她用一种不解又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他却越扼越紧,唇边还带着一丝诡秘的笑。
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那种将要活活窒息的感觉!
她惶恐极了,气管里发出破碎而奇怪的声音,在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昏厥了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
“我怎么是会你叔叔呢?你要叫我名字,叫我乔亦飞。”他的眼睛里闪着迷离的光,声音异常温柔,似乎在哄着她:“乖,试着叫我的名字。”
她像受伤的兔子一样,面对他的没有表情的脸犹豫了下,终于怯怯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上掠过一种奇异的戾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说:“饿了么?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然后叫来兰姨带她下去梳洗。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心有余悸,但是乔亦飞却没有再如那天一样的举动。
他对她万般宠爱,好的甚至让她困惑,困惑第一天所发生的事只是个梦而已。
但现在,她不会觉得那是个梦!
因为这种感觉如此熟悉!现在的他与那天如此相象!
他的靠近让她不寒而栗,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当汝瑶的内心因为恐惧而提到了嗓子眼时,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极度惊慌后突然松懈下来,她拼命抑制紧张得厚重的呼吸。
“啪”的一声,是清脆的金属声响。黑暗里有火光闪烁,她看到那张清冷而复杂的面孔。不一刻,周围弥漫着烟草燃烧的气味。
汝瑶很不喜欢烟草气味,但因当下恐惧,而促使她短暂忽略烟草味的存在。
“时间好快,一晃、你都大学毕业了。”沉默良久,眼神飘忽的他终于开口。
“……恩,是呀。”说到毕业的事情,昨天他答应过他会如约赶赴毕业典礼,为此她还亢奋的彻夜未眠。谁知,她又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一幕,心底便不由得泛起一丝抽痛。
“想好去我公司还是考研?”他又问。
汝瑶愣了愣,仰起脸看着他,期期艾艾道:“我想……我……”
她不敢说下去。其实在很久以前,她就看中了英国一所音乐学院。
那个学校除了能进修大提琴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想离开这里,尝试换一个新的环境。不想再在他严密地保护和控制下压抑地活着。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这对她来说一直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如果突然间提出,会引起他多大的雷霆。
“你想去英国?”他没做一秒犹豫,脱口而出。
乔亦飞一语成谶,猜中她内心真实想法。
“呃……”她的神经立刻绷紧。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撒谎!”即使在黑暗中,汝瑶依然能清晰看到他那双看穿人心的英眸,他目光沉沉,说的话既讽刺又凄凉:“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微微垂下头默认。
“你想去的那所学校,我帮你安排好了。”
汝瑶惊讶地抬眸:“你、你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同意了?”
汝瑶带着疑惑,不小心掀起他双眸的黑色波澜。
“如果放你走能让你开心,在我心上加锁又何妨呢,这比起毁了你又败了我自己,兴许是个好的结果。”他揿灭了烟头,喃喃说道。
“哪有……我一直都很开心呀!”汝瑶一面晃荡着手一面露出一反常态的狞笑,违心地说道。
他微微一惊地看了看她情绪的骤然转变。
从小,她已经养成了习惯,说话都顺着乔亦飞的情绪来,因为只要他不生气,他才会露出那些难得的温柔。即便有的时候,他那侵略性的眼光也会让她慌乱,并且伴随着成长。
那目光越来越灼热,反手一揽,大手霸道地将她捞进怀中,抚在他呼之欲出的胸口。他面无表情地说:“那我明天去取消?”
“别。”汝瑶急切地摇头,低眉顺眼地哀婉。
他的大手顺着她精致的锁骨抚摸到盈盈一握的腰际,感觉到她的僵硬与抖颤,他的心里却突然浮起一种莫名的愉悦,将脸深埋进她带有茉莉花洗发水味道的发窝里,轻轻摩挲着,鼻间盈满她的发香,贪婪享受着秀发的丝滑……
汝瑶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像小鹿一般乱撞,窃窃不安。
每当与他独处,她都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逃也逃不掉。如今这般境地,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无法预料,也不敢去预料。
“睡吧,我困了。”他刮了一下她的鼻翼,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眼波温和,声音飘渺。
“嗯……”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谁知,他却重重的闭上了双眸。
靠在他身上,让她困窘不安,又不敢轻易移动,因为任何举动都可能引起大火燎原,不可收拾。
就这样动弹不得,直到深深的困意席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