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郡茹也听说了常远侯府着火的事,心下有些着急,吃过早饭便出了门,希望能再次偶遇常嵇羽,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果然在后院拐角处看见他正低着头缓步而来。
她装作巧遇的样子,上前道,“常公子,真巧。”
常嵇羽抬起头,神情蔫蔫的,“申小姐。”
申郡茹关切的看他一眼,“公子神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侯府着火的事?”
这次跟着出来的是黄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常嵇羽,不免有些奇怪,小姐是什么时候碰到过这位常公子的呢?听这说话像是很熟悉了似的。
常嵇羽也不隐瞒,微微点了点头,“申小姐也听说了?听说火势很大,不知府里的人怎么样了。”
他还是那么善良,侯府着火,最先关心的是里头的人怎么样了,而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申郡茹心里暖了暖,有一些事或许改变了,但人的本性还是很难改变的,“常公子不必着急,听说没人受伤。”
“是么?”常嵇羽抬头看她,似乎不愿再多谈此事,“那就好。申小姐是要去找师太吗?”
申郡茹点点头,“正要请师太讲一段经文,常公子不回府上看看么?”
常嵇羽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我想他们自己能处理好的。”
申郡茹更觉得奇怪,前世时常嵇羽对常家特别照顾,后来做了大将军也不忘家中兄弟姐们的恩情,每每回去都要带一大堆东西回去,尤其对长兄常嵇浒,经常在段南晨跟前提起。
可现在的常嵇羽似乎并不愿多提家中的事,常远侯侯府着火甚至都不愿回去看一眼,常嵇羽到底怎么了?
常嵇羽心情不好,亦不想多说,躬身作揖道,“不耽误申小姐的时间了,申小姐快去找师太吧。”
申郡茹低低的嗯了一声,说声“告辞”,转身离开,心中的狐疑却越来越大,索性去见八宝师太,或许师太知道一些什么。
八宝师太正关了门要出去,见她进来,忙迎上去,“五小姐,您找贫尼么?有什么事么?”
申郡茹笑了笑,“师太是要出去么?也没什么事,刚刚在外头碰到常公子,见他闷闷不乐的,听说常远侯府昨儿个着火了,师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八宝师太如实道,“贫尼也不是很清楚,常公子刚刚也来问过贫尼了。”
“那常公子怎么不回去看看呢?那里可是他的家呢。”
八宝师太低低的叹息一声,“他若想回去,便不会暂住在庵里了,他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吧。”
申郡茹面露惊讶,“那里是他的家,他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八宝师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五小姐还不明白么?以您现在的处境,您是愿意住在庵里还是愿意回侯府呢?”
申郡茹当场僵住,前世她遇到常嵇羽的时候,常嵇羽已初有战功,正是意气风华的好时候,从不曾见到他落寞失意之时,所以她并不知道常嵇羽未建战功之前在常远侯府过的什么日子。
在她的潜意识里,常远侯府的人都很和蔼,对她对常嵇羽都极好,平日里她又不住在常远侯府里,所以有些事从未深想过。
此时此刻师太的话突然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难道前世的常嵇羽也曾遭遇过如自己一样的事么?
身为庶子,不被父母待见不被兄弟接纳,处处受排挤处处遭白眼。
她的心隐隐作痛,涌上一阵阵疼惜,常嵇羽从未同她提起过这些,甚至刻意掩藏了这些事,只让她看到他最开心最快乐最骄傲的时候,是怕她心疼怕她难过么?
她眼角微微湿润,狭长的睫毛颤了颤。
八宝师太以为触动了她的伤心事,有些不忍,“五小姐,贫尼话说的有些重了,您,莫要放在心上。”
申郡茹吸口气,鼻间一阵酸楚,勉强笑了笑,“师太说得对,只是我没想到常公子也有这样的境遇,唉……”
八宝师太也感叹道,“前几****同你说的那位有才能却不被重视的便是他,唉,只是太可惜了。”
申郡茹终于问出了埋在心底的疑问,“常远侯英勇无双,可这位常公子似乎只是个书生,怎的……”
八宝师太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只能说世事难料啊,唉……可惜了。”
黄烛实在憋不住了,抢着问道,“不知常公子进京来做什么了?难道要考个文状元么?”
申郡茹皱皱眉,三年一度的春闱去年才刚过,今年还不是考试的时候,他怎会选在这个时候进京赶考呢?理应不是为了科考。
八宝师太道,“这个是别人的私事,人家不说咱们也就不好问了。”
申郡茹故作生气的狠狠瞪一眼黄烛,警告她不许多嘴。
黄烛缩缩头,立马噤声。
狼覃听说常嵇羽只是问了问情况,压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气的差点蹦起来,这小子还是不是人啊?自己家被烧成了那样都不回去看看,真是铁石心肠。
可他不回去怎么行呢?一定得让他下山回去,离开八宝庵,离开五小姐。
这两人每天都要偶遇一次,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作为主子的忠实属下,他有职责也必须将五小姐身边一切男性动物都赶走。
常嵇羽不是不想回去么?
那就让人来请他,不信他还能死皮赖脸的在八宝庵里住下去。
“老夫人,老侯爷醒了,老侯爷醒了。”蓼香兴奋的从里间奔出来,一脸的惊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刚刚看到老侯爷睁开眼,欢喜的几乎晕倒。
谭氏忽的直起身坐起来,一把抓住蓼香的袖子,双目圆睁,“真的吗?真的吗?老侯爷真的醒了?真的醒了吗?”
蓼香重重的点点头,顺势搀住老夫人的胳膊,“真的,是真的,老夫人,老侯爷真的醒了,您快去看看吧,这会子正要喝水呢。”
谭氏一咕噜下床,扶着蓼香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间,果见申元周正拿着勺子喂申冀喝水,直喜得泪流满面,一个箭步扑倒床边,颤声道,“侯爷,侯爷,您终于醒了。”
申冀双唇缓缓的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有些扯疼,声音沙哑,“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嗯嗯嗯。”谭氏一叠声的答应着,紧紧握住申冀的手,“侯爷,您醒了就好了,醒了就没事了,妾身时刻盼着您早日醒来。”
她回过头看着胡笙伦,“胡大夫,老侯爷身体怎么样?”
胡笙伦满面喜色,躬身道,“老夫人放心吧,侯爷好得很,再过上半个月,侯爷就能下床走路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些时日。”
谭氏异常惊喜,“半个月?真的么?”
胡笙伦怕她想的过于美好,忙解释道,“能下床稍稍活动而已,但是腿骨并没有完全长好,伤筋动骨总是需要些时日的,到时还会再给老侯爷配一些药。”
“好好好。”谭氏连连点头,“一切都听胡大夫,都听胡大夫的。”转过头又问道,“侯爷,您腿上觉得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么?”
申冀稍稍的动了动身子,腿上传来一阵隐痛,却不似先前那般剧烈了,对胡笙伦更是深信不疑,裂开嘴笑了笑,“不疼了,不疼了……”
谭氏眼里的泪又落下来,念一声“阿弥陀佛”。
片刻,整个侯府里都得到消息了,申元阳汪氏尉氏和申郡姝姐妹都赶来了,围着申冀说个不停。
整个申盛侯府一片喜气洋洋,又过了几日,申冀竟能直起身子在床上坐着用饭了,再加上各种珍贵东西的大补着,身体恢复的十分快,比胡笙伦预计的还要好。
申冀当着全家人的面问胡笙伦要什么奖赏,胡笙伦只有一句话,“感谢五小姐的赏识之恩,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报答五小姐的知遇之恩,什么奖赏都不要。”
申冀闻言,立马让谭氏派人上山接申郡茹回府。
姚氏自告奋勇,“媳妇去接茹儿吧,正好也去谢一谢八宝师太。”
谭氏面色红润,神情极好,连连点头,“嗯,你与师太交情好,这件事还多亏了你,你去感谢师太正好,等会儿你去库房里拿一些好东西给师太带着,另外多带些香油钱。”
姚氏笑了笑,“媳妇遵命。”
汪氏看她一眼,有些不放心,她会不会趁此机会在茹儿跟前说什么坏话呢?茹儿好不容易才跟自己亲近了些,且不可再让姚氏挑唆了去,遂上前道,“母亲,弟妹这个做婶婶的都去接茹儿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去,恐怕茹儿会伤心,还以为我不想见她,不如我与二弟妹一起去吧,也好让师太看一看咱们的诚心。”
去一个去两个都无所谓,谭氏立马应允,乐呵呵的道,“去吧去吧,顺便再好好拜一拜佛祖,盼着咱们侯府以后全都是喜事,把那些晦气全都赶出去。”
姚氏与汪氏不经意的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马上错开,各自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