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黄烛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自是一字不差的学给申郡茹听。
申郡茹嘴角弯了弯,纵使申郡碧脑筋灵活把责任推到杏儿身上,但她相信祖父一定不会全听信于申郡碧,与申郡碧相比,祖父更偏重于申郡姝,申郡姝可是申盛侯府的金字招牌。
她双目微微闭了闭,胸前刺痛过后,面色稍显苍白,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墨青在她耳边轻声禀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申郡姝已到了跟前,弯腰坐在床沿上,目间含着丝丝笑意,又带着些关切,“妹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申郡茹缓缓的睁开眼,弱弱的笑了笑,“多谢大姐姐挂牵,我身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今日多亏了母亲,若不是母亲护着我,怕是定要去跪祠堂了。”
申郡姝不禁有些奇怪,母亲一向不喜这个庶女,虽谈不上苛刻,却也有些嫌恶,今日怎会跑来护着她了?再者,今日免去跪祠堂乃二皇子的恩赐,而她却只提母亲的相护。
申郡姝转念又一想,目光闪烁,点点亮光照在申郡茹的脸上,轻轻笑了笑,“妹妹今日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了,姐姐还要谢谢妹妹今日的掩护。”
她目中多了些疑惑,眉角微蹙,迟疑的问道,“你真的不怀疑是我有心要害你么?”
申郡茹淡淡的笑了笑,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任谁说她都不会相信申郡姝无害她之心,而现在,物是人非,她已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又弱智到极点的申郡茹了。
她直直的望着申郡姝,细声问道,“大姐姐有心害我么?”
落雨从外头冲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满面泪痕,“五小姐,请您相信奴婢,奴婢给您指路的事我们小姐一点不知道,而且奴婢也不知道那边就是猎杀区,更不知道小姐不在那边。”
她扑在地上将头使劲的砸在地上,砰砰一阵响,“五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申郡姝缓缓的抬了抬手,“落雨,快些起来吧,五小姐若真怀疑是我,就不会提前让墨青来知会你了。”
冰雪聪明如她,很快便从申郡茹的明亮的眼神里扑捉到一丝异常,但她细细去看时,又发现申郡茹一如往常一般唯唯诺诺里又带着几分自卑。
她眉角挑了挑,面上已挂上些不喜,不冷不热的笑了笑,“妹妹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你怎么知道你二姐姐会让杏儿指证落雨呢?”
她忽的又想起一事来,黑浓的睫毛忽闪了几下,“难道,那日的事是你二姐姐故意安排的?”
申郡茹并不想让她多想,亦不想让她瞧出太多的端倪来,这位才貌双全的大姐,虽名动金夏国,却十分不屑勾心斗角,明知被人使了绊子,也不过嗤之一笑,在她看来,心计乃最俗的事,无需放在心上。
正因如此,前世的申郡姝才会白白的失掉了金夏国第一美女的名声,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下落不明。
申郡茹收起思绪,面上带着些疑惑,低低的道,“妹妹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要跟任何说才好,万一被有心人传出什么话来,对咱们姐妹都不好,至于二姐姐是怎么回事,我却不知。”
她面色坦然,又带着些娇柔,申郡姝微皱眉角,又瞧不出其他端倪来,索性信了她的话,“妹妹好好的养病,既然祖父禁了你的足,妹妹正好趁机养一养身子,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让墨青去寻落雨,缺什么就要什么。”
申郡茹腼腆的笑了笑,“谢谢姐姐,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真缺了什么东西,母亲也会派人送来的。”
申郡姝心下微惊,却也并未多问,而是缓缓站起身,“妹妹好生养着吧,今日欠妹妹一个人情,姐姐自会记在心里的。”
申郡茹讪讪一笑,言辞恳切的道,“往日妹妹有不妥之处,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经了这一场大难,妹妹想通了很多事,日后还请姐姐多教教我。”
她忽然转变了态度,汪氏母女怀疑倒还无碍,怎么说都于她们无害,但姚氏母女就不一样了。
她必须为自己找一个性情大变的理由,而受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就是最好的理由。
果然申郡姝似是了然一般,轻笑道,“妹妹歇息吧,姐姐先走了。”
申郡茹马上道,“黄烛,快送送大姐姐。”
申郡姝摆了摆手,“黄烛,墨青,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两人齐齐应道,“是,大小姐。”
申郡姝扶着落雨的手走出门去,脚步声渐远了,墨青才挨近床边,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激动,“小姐,您真的想通了么?您终归是大夫人的女儿,能多与大小姐多与大夫人走动走动才是最好的,至于二小姐……”
黄烛一向大条,却有些不以为然,接过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小姐与大小姐大夫人走动的少么?不是日日的去给大夫人请安么?明明是咱们大小姐高高在上,不喜咱们小姐在后头跟着才是。”
申郡茹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语气亦是冰冷,“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你就不要再在我屋里伺候了。”
黄烛犹如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跳,愤愤不平的道,“小姐,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奴婢又没犯什么错,这话不也是您亲口跟奴婢说的么?大夫人与大小姐哪里会把您放在心上?”
墨青实在听不下去,霍然转身,厉声道,“你又在小姐跟前胡说什么?这样的话若传到大夫人跟前去,可就害苦咱们小姐了。”
黄烛却还不服,指着墨青又要说什么。
申郡茹却冷声沉喝,“黄烛,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黄烛吓了一跳,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申郡茹,但见她面色苍白神情虚弱,但目中却闪着两道锐利的亮光,似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她禁不住打个寒颤,这样的小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对,这是今日见到的第二次了。
申郡茹不等她说话,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厉声道,“滚出去。”
黄烛半张着嘴哑然失声,惊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墨青急忙上前拉了她一把,狠声道,“小姐生气了,你还快给小姐磕头?”
黄烛这才醒过身来,慌忙下跪,“小姐,奴婢是无心之说,求您不要把奴婢赶出去,求求您了小姐。”
她嘴里求饶,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一心琢磨着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忽然就改变了性子?
如此嚣张又口无遮拦的丫头,留在身边只会招惹麻烦,申郡茹并不想听她多说,瞥了墨青一眼,“我累了,要睡一会。”
墨青咬了咬唇,终是开口道,“小姐,黄烛的性子您自是明白的,她并不是真要害小姐,小姐,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顿了顿,她又道,“小姐,若黄烛走了,您身边又要添个新人,难保也是个不服帖的,小姐行事岂不更不方便了?不如罚一罚她,让她记下今日之过,痛改前非再也不犯便是。”
申郡茹眉角微挑,细细的看了看墨青,短短的时间里,墨青能想到这些并直言提醒自己,倒是个心灵剔透的,假以时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至于黄烛,她目光微挑,斜斜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黄烛。
墨青见她面上有些松动,不禁大喜,忙又推了黄烛一把,“还不快向小姐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多说话,凡事都要听从小姐的教导。”
黄烛心下恻然,虽仍有些不相信小姐今日所为,但也不敢再大意,忙磕了个响头,“求小姐饶奴婢这一回,奴婢日后定然管着这张嘴,绝不给小姐招惹祸端。”
申郡茹面色缓了缓,黄烛也跟了她几年,并未在她落魄的时候弃她而去,又有墨青这般求情,她若执意赶黄烛走,未免令人心寒,遂极其严肃的道,“记住你说过的话,但凡再犯一次,决不轻饶。”
黄烛急忙又磕头,“谢谢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申郡碧摇着一身香气,面带怒意的迈步进来,双目锐光陡现,直直的盯向申郡茹。
申郡茹不着痕迹的朝墨青递个眼色,墨青立时会意,扯了黄烛一把,低声斥道,“还不快起来?咱们小姐心软,若换了别的主子,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申郡碧冷眸凝霜,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与五小姐说。”
墨青的担忧的看一眼申郡茹,却也无奈,只好朝申郡碧福了福身,转身出门。
申郡茹不由得在心底摇了摇头,终究是软弱了些,在这种时刻不知该拿什么话应对。
她转念又想到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软弱自卑,如果不是遇到夫君常嵇羽,她怎有机会享受那荣华富贵?
想到夫君,她心里先是软了软,随后又冷如寒冰。
正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害死了她,害死了夫君,又害死了他他们的孩儿。
她与段南晨,同样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