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品茶一坐,便是午饭时候。有侍女来问,苏凰便随段瑾一同出了书斋,饭毕,又坐了一会儿,苏凰觉得时候回去了,便起身告辞。
段瑾甚少与女子相谈得这样尽兴,见她要走,也起身道:“我也无事可干,不如送一送姑娘。”
两人一路走回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园门口,苏凰见门上的题字,向段瑾笑道:“我那天看这门上的字,就猜你是如清风一般喜欢自在的人物。”
段瑾看了看那两个字,也笑道:“知己难求,段某如今遇到,也不算很晚。”
清风园中有几棵梧桐树,因已入秋,宽大的叶子便时常会落下来,苏凰与段瑾一进去,正扫着落叶的侍女忙停下来行礼,段瑾看她们做事勤谨,也就放下了心,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尽心照顾好苏凰的话,便返身离去。
苏凰进了书房,看见桌上有宣纸,心中一动,叫过南春:“好久没画过辛夷花了,南春,快来帮我研磨。”
直到夜灯初上,苏凰才画完一幅辛夷图。朵朵辛夷花有的初出枝头,含苞待放,如笔尖开于木末,花苞上隐约可见的青黄茸毛。有的盛开如莲花而小如盏,紫苞红焰,让人一看便以为能闻到似莲似兰的扑鼻清香。
南春移过灯盏,仔细看了一遍,不禁夸道:“小姐的丹青丝毫不见生疏,还和从前一样,教人看了都以为是活的。我看着这幅画儿,就想到原来小姐院子里的那几棵辛夷树了,每年二月里就开花,味道好闻极了,小姐最喜欢在树下面画画,一坐一下午也不觉得累。后来夫人为了让小姐在辛夷花落了之后也能闻到它的味道,每年都会让人做许多辛夷香……”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苏凰拿着一把团扇,在画上慢慢扇着风,让墨能干得快一些。见她不说了,便自己接下去:“今年的辛夷香还够用几个月,往后便由我们自己来做了。”
南春在一旁拨了拨灯芯,默然点头。
如此三两日,苏凰都和段瑾一起在书斋闲坐。这一日段瑾拿了一幅徐熙的《雪竹图》与苏凰共赏,苏凰见图中巨石后的三竿粗竹挺拔茁壮,细枝遒劲,残叶纷披。一旁的数竿被雪压弯或折断的竹子,却或粗或细,或断或弯,又有数竿细竹穿插其间,显得姿态多变,情趣盎然,赞道:“徐熙之野逸,从此画可见一斑。”
段瑾点头:“早听怀倾说过,苏家的小姐最擅丹青,果真不虚。”他指着画中之景,继续道:“勾皴晕染得宜,粗细之笔同彰,墨染与留白并用,同是谨严写实,却多几分率意变化。雪景的萧瑟,尽出其中了。”
南春在一旁看阁外的秋景,听了他们的话却撅嘴道:“萧瑟虽真,却越让看的人心中郁结,不若我们小姐画的画儿,又真又能让人心里高兴的好。”
段瑾轻笑:“那我们便向你家小姐求一幅,如何?”
苏凰推辞不过,便向书案走去,案上各色颜料也都齐备,她也调皮地向南春道:“既然公子要我画一幅,我们便画公子,好不好?”
南春看他们两人各自打趣,也乐得凑热闹,跟着拍手道:“小姐快画吧,我来准备研墨!”说着便替苏凰铺开了熟宣,又拿起墨在玉砚里细细磨起来。
苏凰让段瑾在窗边矮几前的软垫上跽坐,看了几眼,便开始一笔一笔勾描。先是脸,再是身体,慢慢地,矮几和窗外的景色也显现出来。画着画着,苏凰惊觉自己竟不用一直去看他,似乎只是淡淡一眼,他的模样、姿势和神态就已经在脑海里,下笔时,不是手在画,而是心在画。
这样想着,心便乱了。笔下微微一滞,就有了错处,南春发觉她有些异样,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忙问:“小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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