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一天上午,杜小九正在营帐中熟睡,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高体瘦,面容俊秀,杜小九一瞧,乐不可支,跟着他走出了营帐。
这一走,就消失不见了。
翼王派人寻了大半宿愣是没有发现一点踪迹。
时隔五日,太师的兵马终于冲上高桥,与翼王的大部队来了一个正面冲锋,那小国国王的没有支援,耐不住他为了保命,交出了自己所有的粮草,连夜带着自己的人跑走了。
这面,翼王正与太师斗的如火如荼,另一面,其实早已大乱。
封锁了所有消息的昭国,冯靖远带着一小头部队和杜宵等人从山脊出逃走了,杨鄂中途相助,险象环生才逃过一劫。
奈何,仍是损失不小,只因花如是突然倒戈,率众厮杀,抢夺了昭国边塞,利用太师与翼王交手的间隙,发送假命令,将整个昭国端平,如此一来,昭国也只剩下一半的土地,不过如今也换了皇帝——紫青陌。
紫青陌身体康复,被从前的旧部推崇而出,做了皇帝,可他却一直对这个皇位有些不敢情趣,尤其在暗中四处招兵买马的同时,他消失了。
属国的雪依旧不耐烦的落个没完,山上尤其的大。
紫青陌骑着高头大马从山坳中一路奔来,脸颊上仍挂着昨夜的风尘和雪霜,身后跟来的赵青玄一路举着手中的火把,却只照亮雪山里巴掌大的寸许光亮。
“主子,我们又绕了回来。”
紫青陌勒紧马缰,立在一处秃枝的树下看着四野,一望无际的雪海,四周除了阴暗的灌木只有参天的漆黑树枝,再没有任何可以辨别方位的雪山坳里只能如此打着转转。
已经大雪封山三日,主仆五人在这里不知转了多少回。
“主子,不如我们先停下来,之后分头行动。”
紫青陌翻身下马,看看阴沉乌黑的天,看看没有路痕和半点印记的雪山,“不可分开行动,这里雪重无路,做好标记,歇息半个时辰继续赶路。”
吩咐下去,就有人生了火。
紫青陌披着赵青玄递过来的披风寻了块凸起的木桩子坐了下来,随意吃了口干裂的馍,就着雪水下咽。
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着炙烤的火焰愣神。
那些陈年往事就如同这陡然升窜的火焰一般叫人心惊肉跳。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有些人故去,有些人依旧围绕在身边,但是……记忆中的某些东西还是会时常在不经意间跃然而上,叫他混身不自在。
“紫青陌,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啊!”杜小九临行前的话仍围绕在耳畔。
画面斗转,紫青陌惊着扔了手里的干馍,慌得从木桩子上站起身来,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赵青玄上前,“主子,何事?”
紫青陌双眼迷茫了片刻,叹出一口气,低声道,“无事,继续赶路。”
五个人,摇摇晃晃的继续在大雪山深处徘徊,不知前方是何处,但是他的目标却是明确的,找到她。
得知杜小九失踪的消息,紫青陌已经寝食难安了多时,就算是登基之日,他都没有从慌神中醒悟过来,如今终于有了丝丝缕缕的线索,紫青陌放下一切,出来搜寻。
又过了许久,久到他们有人从马背上睡着而摔落下,天边终于缓缓的爬上了一丝光亮,是黯淡无光的月色。
“主子,出月了,雪也止了,我们这会走的是向前没错。”
紫青陌微微点头,仰头看着天边的那轮圆圆的月,已经是八月十六了。
“主子,已经过了三天了,我们还是没有线索,何不出去叫人来找?!”
紫青陌摇摇头,没在意赵青玄的建议。
天地间被白花花的月笼罩着,照亮了满天满地的雪白,也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追着月光一路前行,马蹄在雪山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着,他们最后只能弃了马,继续往大雪山深处走去。
夜色正浓,皎洁如霜。
当五人筋疲力竭,感叹战火不曾虏去他的命,却在自己的疆域里送了命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道霹雳。
“主子,是马鞭。”
据说在属国之巅的雪山上处在最北端雪山里住着一群依靠大雪而生的游民,走了多日,终于见到了人气,难道天不灭他?
紫青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顺着声音源头望去,果真那边一处马鞭脆脆,荡起一串雪花,走的近了,几人才瞧见,一个中年男子牵着状似猛狼的野狗在雪地里驰骋。
“嘿,你们迷路了?要不要帮忙?”说完,那人拧了把就要落在嘴里的鼻涕,啪嗒一声摔进了雪地里。
“敢问大哥,这里可有出路?我们已经困在这里多日。”赵青玄上前,顺便仔细查看那人。
“哈哈哈……”那人爽朗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黄色牙齿,将手缩进棉袖里,“这里到处都是路,不知道你们去哪里?”
“我们只想出去,顺便找一位与我们失散了的同伴。”赵青玄看着他腰间的砍刀和绑在篱笆后的一只冻僵了的死狐狸。
那人点头,“啊,这样啊,跟我走吧,不过你们可要跟紧了,山路不好走,瞧见没?”他指了指左手边满是积雪的地方道,“在我们山里人眼里这就是路,一直向下就是出路,你们这样走恐怕这辈子都出不去。”说着,那人扬起了马鞭,抽打了一下前边跃跃欲试的野狗,嘴里呦呵了一声,“呵,呵……咦……”野狗欢快的奔跑了起来。
赵青玄走回到紫青陌身边,低声道,“主子,无事,不过是个猎户。”
紫青陌看看那人远去的背影,和身后拉的老长的痕迹,轻轻点头,“走。”
几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大喘吁吁的时候望见了山坳底下的一堆光亮,一排排修葺的整齐的雪房排成行列,里面灯火通明,时而传来狗吠和小孩的啼哭声。
“嘿……过来,我带你们去我家暖暖身子,我这里有刚挖出来的野果子酒,哈哈……”
紫青陌抬头,看见一间房子前站着一个黑人影,正伸出手来向他们这边招呼。
入了雪房子,紫青陌命两人出去探路打探消息,他与另外两人在小小的房子内挤着坐在了一条长凳子上,一人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酒香喷鼻,扑打着脸颊。
“嘿嘿,山里头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喝,喝!”那人热情依旧,习话间已经仰头灌了一碗。
紫青陌看了看,端起酒碗。
“主子。”赵青玄小声低唤,“担心酒中有毒。”
紫青陌摇摇头,仰头也灌了一口,瞬时一股浓烈顺着喉咙一路灌入腹中,那股暖流霎时暖如全身各处。
他微笑着点点头,赞叹道,“好酒!”
“哈哈哈,好酒,喝!”说着,那人又灌了一碗,“碰”的一声将酒碗撂下,“呼啦啦”的又倒了一碗,摸摸嘴,“你们要找人,嗝……没听说这村里救过人,哎,最近不太平,前几日那边山头莫名着了火,我们去看过,想着还是什么神仙下凡,吓!那简直是修罗战场,满山头的尸体,了不得。”
“可有听说是什么人死在了山上?”紫青陌问道。
那人眨了眨有些微醉睁不开的双眼,摇摇头,“不晓得,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大雪下了一夜,才将火熄灭。”
“当真没有听过有人被救过?这里是方圆几里唯一一处有人居住的地方只有这里,沿着江水向下,四处都是野狼,若是有人经过,只能往这边才对。”紫青陌看看那人矮小的雪房,简陋的摆设,唯独一件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金线,金线的另一头盘着碎裂的衣衫,纹路模糊,那衣料的质地却是上乘的。
这间隙,猎户一人饮了半坛子酒,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说话有些不清不楚,“这年头,嗝……好人不好当,还听说不久前那边那个村子一夜间被一种野兽咬死了,最后传言是人做的,你们说还谁敢做这等好事,不过呀,我不怕,哈哈……嗝……”
赵青玄挑眉看了一眼紫青陌。
紫青陌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嗝……这里隔几日便会大雪封山,没有星子,没有月亮,你们算是命好,遇着我了,哦对了,瞧我,倒是给忘记了,我可是救了一个,还想给我当媳妇,谁知道刚才去一趟就没找见人。”
那人端起酒碗,“嘿嘿”傻笑一声,显然已经酒劲冲头,醉了。
紫青陌眸子一凛,抓住那人手腕,腾时加重了力道,冷言道,“在哪里,现在人在何处?”
那猎户咧嘴惨叫一声,松手扔了酒碗,连连求饶,“大侠饶命,我可没瞎说八道,确实是救了一个女子,就在那边的江水边上。”
紫青陌松了手,早就有赵青玄起身架起了腰间的宝刀。
猎户却浑然没看见一般,看着桌子上的酒水不禁贪婪的用手抹了把,吱吱的舔着手指伤的酒水,含糊道,“我虽然是个酒鬼,可也有清醒的时候,那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的就一下子不见了?我确实是救了个人,不是鬼,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