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内,杜小九做了很多事,比她这一年的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要多。
首先,彻查了小县的所有官员,富贵在三日内就不负众望的搜集了很多罪证给她,她满意的叫他自己追查。
同时,得知太师是真的病了,并且很严重,卧床不起,但外面的事端依旧不断,就包括在朝臣之上的大臣们也是事情不断,用杜小九的话,没事找事,没事找抽型。
杜小九还叫人制造了一次祸端,皇城有歹人行刺皇上,扬言有人要造反,她大怒,挥刀在早朝上大吼,一定要彻查到底。并且下旨,叫杨鄂不用回来皇城,即刻返回各部守城之内调查此事。实则是要彻查太师的人和他的党羽到底伸到了哪里,好逐步破除。
走的前一天早朝上,杜小九特意将早朝延长了时间,为此还闹出了史上最有名的早朝之乱。
杜宵杜大人与那正一品官员互相对骂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杜宵当即一喝,抽出了腰里的大宽刀,直接飞向了那大臣。刀子刻进地砖里,吓得那老臣尿了裤子,终于不再吭声。
其实两人争吵的事情就只是简单的谁该守城,杜宵执意要换岗,一个时辰换一次,倒班之后再轮班保证每一处每一个点都有人并且人数不一。
那官员却说,这样大动干戈就是无中生有,浪费财力兵力,对城内百姓造成恐慌。
各有说法,也都没错。
杜小九一直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像极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只瞧着你们在那里装逼,她将所有人的嘴脸尽收眼底。
杜宵的脾气暴躁在朝廷是出了名的,不过最多也就是飞飞靴子,扔刀子一事自然是受了杜小九的唆使,目的就是要试探一下那个正一品大官员到底与太师之间有多么深的渊源。
由此可见,只要涉及到自己小命的事,谁都会想到保命要紧,不敢造次。
当天夜里,杜小九特意叫了杜宵和翼王到大殿里饮酒,算是告别前的晚宴,同时还把一直装病不见人的周梦仙叫了回来。
彼时,灯火摇曳,两只红蜡烛在四个人面前忽明忽灭,桌子上摆着四盘烤的香喷喷的牛肉,水果略干,小菜几碟。
“烛光晚宴,款待你们三人,算是告别前的最后一顿饭。其目的有三。”
杜小九伸出三根手指,又道,“一,朕要出宫一些时日,至于何时回来,朕自会告之你们。二,我已经拟好一道圣旨,但是这圣旨不会立即奏效,要看你们两人相处的如何。对于婚事,朕绝对不会强人所难,更何况大表哥也单身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些日子。那彩礼抢了就抢了,就当做被朕吃了,咳咳……然后呢,你们依照朕留给大表哥的那封信上一件一件的做,若是到最后互相有了真正的情感,朕的圣旨才会奏效。懂了?”
杜小九看着那封书信,厚厚的足有十几张,里面一件一件皆是男女谈情说爱的小把戏,小浪漫,最后还有一颗戴着玛瑙的戒指。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总好比想着要抢了人家来的顺理成章。
顿了顿,杜小九又道,“三,宫内和朝中的事情朕会全权交给王爷管理,私下里你们都可书信于朕,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们想了,就可以将书信送到就近的驿站就可。朕会每到一处驿站叫人送信给你们,以报朕的安全。”
“皇上!”翼王嘬了口那红彤彤的葡萄酒,很是享受的微微一闭眼,提醒道,“我已经多派了人手跟着,不过,这酒,还是不要拿了,都留给我吧!”
“成交!”杜小九笑着。
“皇上,若是这些事都做了,那周大人还不同意,我要如何?”杜宵用刀子插着牛排大口的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那滋味还很特别,他心里的怒火都跟着小了不少。
“自然会有另一封信告诉你怎么做,不要急。”
周梦仙一直默默不语,微微的垂着头,脸色红彤彤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烛掩映的缘由。
“皇上,臣,臣,有一事要求。”周梦仙支支吾吾的道。
“说。”
“可不可以带臣一块儿去。”
“不可以。”
“皇上,臣,臣怕!”
“你怕朕的大表哥发脾气把你绑了?”杜小九想起那日受了迷魂阵的时候所见到的幻象不由得一笑,“没事,朕会办了他。”
“谢皇上。”
其实杜小九知晓,周梦仙对杜宵有意,只是奈何她与杜宵相处久了自己已经分不清楚是不是那是爱,还是崇拜。
又因为这一年来受到杜小九整日自由恋爱的那套理论的熏陶,周梦仙更多的是想要自己的自由,那种恋爱的自由。
不过是因为受到男权的压制,她的心智还未成熟,相信杜宵做了那些事后,周梦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现代女性了。尤其她还给她留了一件叫人缝制的比基尼。
“好了,用餐!”杜小九一声低喝。
吃饱喝足,杜宵先行离开,怀里揣着杜小九送给她的泡妞神器,自信满满。
周梦仙也因为耽搁了最近的事情有些焦急,兀自忙着去了。
留下翼王捧着葡萄酒喝的没完没了。
杜小九与他相对而坐,笑着用酒盏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翼王愣了愣,仰头一口饮尽。
“慕容远,我要走了。”
翼王身子一震,瞧着面前的杜小九,心事重重。这么多年,他都未听到面前之人叫他的名姓了,不知是亲切还是惊喜。
“如若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翼王说道。
杜小九哈哈大笑着,起身绕着小圆桌子来回的走,目光锁住那放在桌案上的紫青陌曾写给他的那封情书上,落寞的眼神如外面的秋风一样,叫人徒然生瑟。
翼王起身,有些微晃,扶着杜小九的肩头,手指不轻易间触碰到了她秀发,缠缠绕绕,在指尖。
“别到处惹事!”翼王轻声说道。
杜小九微微一乐,“不会。”
“不能叫自己吃苦。”声音微哑。
“自然不会。”
“若是瘦了,我可不让。”恋恋不舍。
“我一定吃胖了回来叫你嫌弃。”
“一定很嫌弃!”
“哈哈,嫌弃了我就画一副画像挂在你眼前,整日戳你的晦气。”
“……”翼王一怔,人要走了,也只有画像可以怀念。他望着杜小九的肩头,想起多年前小小的她也是这样一副俯瞰天下的姿态站在山崖,她告诉他,“我要下山,去见他。”
时过进迁,场景变换,可她依旧如此。
放下发丝,同时那挂在翼王嘴角伪装的笑容也卸下,换而来的是一副悲痛之色,连那眉眼间都多了一份难以解开的揪扯,像他这么多年留恋在她身上的所有心思一样,已经渗透到了她的身体里,自己想扯也扯不开了。
低头的那一瞬,失落,满满的皆是失落。
“我舍不得你。”脱口而出。
杜小九暮然回头。
翼王再次抬头,换而来的那厮玩味的笑又敛上唇角,“骗你的,走吧,照顾好自己。累了,就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胡照顾好自己的。”
“时间不早,本王还要搂着那美娇娘睡觉,保重!”
“翼王,保重!”
匆匆而去,翼王几乎是逃也似走出的大殿,当他踏出皇宫内院的时候,眼角上滑落的一丝冰冷叫他的背影更加的凄凉了。
漠然站着,他扭头多看了几眼仍影印在大殿上的那道身影,瞧着瞧着,他的脚如生了蔓藤一般被牵着往回走,疾走两步,他又回来。
滕然转身,他又匆匆前行。
只那索然的一转身,该是最痛的吧,很多次,很多次!
出了皇宫,慕容远直接来到了他许久不曾来到的青楼。
红灯高挂,花红柳绿的彩带挂在回廊之下,更有那鲜红的薄纱。
花柳儿,皇城内最大青楼的头牌正翘首以盼,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花柳儿娇笑一声,推开了面前阻挡的人,一路奔向了楼下的慕容远。
慕容远微微一愣,瞧着眼前可人儿的模样,挂在眼角的泪痕未干,他怅然一笑,搂过她,对着那对儿唇畔狠狠的亲吻了一下,笑着道,“可有想念本王?”
“王爷,可叫柳儿想的厉害呢。”
慕容远大笑着,挥手一捞,将花柳儿抱在了怀里,脚尖轻点,扭身落在了二楼花柳儿的房间门前,手指一弹,木门轻启,迈步走了进去。
夜夜笙歌,这里不缺的就是欢乐。
可是慕容远却觉得,这里最缺少的也是欢乐。
没有欢乐才会来寻找,可发现,这种虚幻的欢乐过后,带给他更多的还是痛苦和凄凉。
将柳儿放下,他向往常一样,头枕双臂,躺在宽大的软榻上,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悠扬琴曲。
这曲子有多久不曾听到在深宫内院的她亲手弹奏了?
七年了吧!
翼王摆着手指头数了数,“七年又四十五天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他曾期盼着,初七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跟前,怀里抱着那把古琴,笑着对他说,“慕容远,我弹首曲子给你听,谈歪了可不要笑我。”
慕容远那时候还是笑他的,指着初七的鼻子大笑道,“一定谈歪了,难听的很,别刺坏了我的耳朵。”
“那就歪的厉害点,不然白忙乎了呢!”初七反驳。
那曲子她只学了两次,就谈的很好了,尽管有些地方乱了音,可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惦着脚,颤着腿。
“歪了,歪了!”慕容远嘀咕出声。
“嗡!”花柳儿一惊。
琴弦断裂,那曲儿也戛然而止。
慕容远豁然起身,脸上的笑不在,却是冰霜一片,起身一扫衣袖,挥落了古琴,再一股风飘来,那个孤寂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