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动,那女子的声音随风传来:“我问你话,怎的不答?”
叶修道:“山神菩萨面前,可不敢说假话,在下确实会炼制二味的丹药。”
那女子兀自不信,说道:“那好,你炼一枚二味丹药给我瞧瞧。若是成功,我便放了你,否则罪加一等!”
叶修一怔,心道:“我还不知你是人是鬼,是敌是友。所谓财不外露,药王鼎这种神器,可不能轻易显露。”便道:“眼下没有药鼎,该如何炼药?”
那女子默不作声,似在思考,隔了一会儿,问道:“你都会炼什么丹药?”
叶修将最近练过的几种丹药说了出来:“清浊丹,养元丹,凝香丸,还有去噩丹。”
那女子见他不假思索地连说了好几种丹药,不免信上几分,又问道:“清浊丹是如何炼制的?”
叶修心想:“你若叫我炼制一枚,我倒不定炼得出来,问这些方法步骤,我背给你听就是了。”笑道:“炼制清浊丹,需要朱燕草、鸢尾花……共计一十七药材,将药鼎郁热后,首先投入朱燕草……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则是提炼鸢尾花……”他记性极好,将药方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再加上自己的经验,说得生动形象,再明白不过。
那女子又问凝香丸、去噩丹怎么炼制,叶修娓娓道来,毫无差池。待他说完,那女子询问道:“你小子悟性不错,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叶修道:“两年前我中过一次毒,然后就去求城镇上的炼药师解毒,尔后在他手底下打杂,替他整理药材什么,日积月累,我便学会了炼丹。”
那女子嗯了一声,笑道:“你小子在炼药术上颇有天赋,可不能毁在一个普通的药师手上。实话告诉你,我乃是一名六等炼药师,你可愿意跟着我学习更高等的炼药术?”
叶修心下微惊:“原来她不是山神菩萨,而是上山采药来着!好啊,捉弄我这么久,看我不叫义父好好收拾你!”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算了吧,那位教我的老师可是七等炼药师!”
“什么?”那女子甚是惊讶,“荒野小城,怎么会有七等炼药师?那人是来偷采天材地宝的么?”
叶修心道:“你就是来偷采天材地宝的!”嘴上说道:“我不知道,或许他是吹牛骗人的吧。你真是七等炼药师吗?你如果能炼出一枚六等丹药,我就信你,就拜你为师学习炼药术!”
那女子道:“那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炼药师!”
但听嘭的一声,一尊赤红铜鼎落在河畔草地上,跟着便见一位绿衣女子从空中飘然飞来,翩翩而立。她满头银白头发高高挽起,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上一丝皱纹也无,虽是徐娘半老,仍显风华绝代。
叶修眼角余光瞥见这绿衣女子三千银丝白胜雪,显然有些岁数,但从外表瞧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光景,不禁大感意外。再一探修为,竟是无法得知,但从对方所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与谷修明的实力十分相近,料想是在武尊境界。
他目不斜视,行礼道:“原来是位前辈高人!”
绿衣女淡淡的笑了笑,道:“前辈肯定是了,高人可不敢当。你小子不是要看我炼丹么,且瞧好了!”挥指轻弹,一团火焰飞向了赤红药鼎。紧接着,她揭开鼎盖,从袖中取出若干药材,叶修认得是:熟地黄、山萸肉、干山药、泽泻、牡丹皮、白茯苓等等。
“这丹药名叫地黄丸,属六味,可不大好练。”绿衣女一边说着,一边以念力控制火焰。
那火焰先前只有拳头般大的一团,甫一进入药鼎便化为熊熊烈火,疯狂地燃烧起来,包裹着赤红药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
待得药鼎的温度达到所需要的程度后,绿衣女玉手一抛,将一大块漆黑的熟地黄投入药鼎,经过烈火的一番淬炼,提炼出了净重八钱的精华。
她动作极为熟练,对火候的掌控也是恰到好处。叶修一瞬不瞬地瞧着,暗暗学习揣摩,自乌有炼制冷月血魂丹后,此番乃是头一次眼见炼药大师亲身展示,当然不肯错过。
那些摆放在绿衣女身边的药材,随着她的手起手落,接连有序地落尽药鼎之中,旋即被铺张而来火焰一口吞噬。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药材一株株的消失,绿衣女额间微微冒出了汗水,但刚滴到两鬓,便已被高温给蒸发掉了。火焰升腾翻滚,照映着她的容光,迩似晚霞流彩。
绿衣女念力极强,药鼎中的任何细微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是故一套流程走下来,居然殊无差池。叶修看在眼里,心中无比佩服。
过得大半个时辰,所有药材均已提炼完毕,鼎中那一团五彩的药力精华,渐渐开始在融合凝聚,化作球状。
望着那种种药力相互掺杂的药球,绿衣女神情紧绷,以念力将火候控制在最佳的温度上,令那团球体之内的众多药力精华,进行彻底的凝结和浓缩。随后,一枚丹药渐成雏形。
最艰难的几个步骤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保持好火候,将这丹药雏形好生温养,那么距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随着丹药的成形,这小片范围的天地灵力纷纷涌向这方。绿衣女指尖一划,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了药鼎,滚烫的丹药经这么一浇,发出噗嗤的声响,随后缓缓转动,形状愈发圆润,色泽愈发鲜艳。
又过了一阵,除了那徐徐燃烧的火焰,四周别无动静。绿衣女双目中精光一闪而过,招手收回了火焰,取出那枚圆润的丹药,装入一个玉瓶,冲叶修微笑道:“可曾瞧仔细了,是真的六等炼药师吗?”
叶修先前激她炼药,只不过是为了搞大阵仗,引得子虚前来,见了这一手后,已然对这绿衣女很是敬佩,赞叹道:“前辈好生厉害,城中那个炼药师远不如你,他才是个大大的冒牌货!”
绿衣女微微一笑,问道:“那么,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跟我学习炼药术?”
叶修心想:“礼贤清是我武道方面的师父,而这人要做我炼药术方面的师父,二者并不矛盾。”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叶修,愿拜前辈为炼药术方面的师父,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绿衣女道:“我姓付,名上月下楠。”搂过叶修盯着细瞧,见他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心中很是喜欢,笑道:“乖徒儿,你到山里来干什么?”
叶修道:“我肚子饿,找吃的来了。”
付月楠取了一锭金子交到他手里,笑道:“小孩子家,想吃什么自己随意去买吧,花完了再找我拿。”
叶修心中一阵温暖,说道:“谢谢师父!”叫了这句“师父”,不由得想起礼贤清来,又觉得有些失落。
付月楠见天色已晚,嘱咐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到山脚下来,我再指点你炼药。”
叶修点了点头,喊了一句“师父再见”,向着山上奔去。
“慢着!”付月楠突然叫住了他,询问道:“我叫你回家,你干什么却往山上跑?”
叶修道:“我的家就在山上。”
付月楠一怔,黛眉微蹙,问道:“你和子虚是什么关系?”
叶修听她有此一问,微觉诧异,寻思:“难道她和义父有甚瓜葛?”想了想,如实答道:“他是我的义父。”
“义父?”付月楠先是一惊,旋即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我怎么不知他收了个义子。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叫我作师父了。”
叶修不知所以,只道她与子虚是仇家,但见她笑容满面,又不太像,茫然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应该叫我一声‘娘’!”
这一次,轮到叶修大吃一惊了,他怎么也想到眼前这位有些年岁的美貌女子,竟会是自己的义母。然而,子虚却说自己从未娶妻生子,这可让他大为疑惑不解了。
付月楠笑了一阵,瞧出叶修心怀疑虑,哼了一声,问道:“他没跟你提过我,是不是?”
叶修不知他们二人是何关系,如实说来恐怕有伤感情,便含糊道:“晚辈十余天前才来到子虚山,拜子虚前辈为义父,对许多事都不怎么了解,还请前辈明言。”
“十天前么,我正好有事外出,并不在山上。”付月楠点了点头,又问他是怎样和子虚结缘的。
叶修便将自己的出身、如何结识乌有前辈、如何闹出天玄宫、如何随乌有来到子虚诸事娓娓道来。他口齿伶俐,说起这些故事来绘声绘色,十分的有趣动听。
付月楠听说他初次炼药,竟能成功炼制出冷月血魂丹,虽然降低了好几个品次,但仍是极为了得,忍不住出声称赞;又听说在那场大战中,天玄宫众长老一败涂地,心下颇感兴奋,若非碍于叶修的颜面,立马会拍手称快;最后听到乌有元神消散,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凄然长叹了一声,喃喃道:“四位发小,竟是他先离我们而去……”
叶修说完了来龙去脉,问道:“前辈,你真是我义父的妻子吗?”
付月楠淡淡一笑,道:“好孩子,关于我的来历,你回去问子虚吧,看他怎么说。明日傍晚,咱们再在这里相见。”御风飞向了后山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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